成年人之间的话题,有时候好像不必说得太清楚,彼此就已经会意。
看似只是寻常说话,实际却已经来往了几个会合。
上次她问他清溧湾的房子情况时,他和她说那边已经卖完。距离现在也没几天,自然不会是凭空多出一套。
——他们所谈论的空房,是他那套房子里的空房间。
她的眸光轻轻流转,于他这一字中得到答复。
她抛出的飞镖,被他轻而易举地抬手便接下。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水到渠成。
合作愉快。
确实愉快。
他们刚刚谈好结婚的事情,进展飞速,现在连同居的事情也定下了。
虽然,好像结婚后的同居也是理所当然。
房子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她不用再去看房,也马上就能从这里搬出去。
一下子解决了两个问题。
他的眸光落在她还泛着红的眼睛上,足以看出刚才吵得是有多激烈。
小姑娘难得爆发一次。
一切似乎也有迹可循。
从那次吃饭时听见的那桌夫人的对话、他看到的她手机上躺着的孟妈妈的信息……
“很不喜欢这里是么?”他问。
贺明漓埋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矛盾积压已久。
些许的沉默过后,静谧的室内才响起了很轻的一道声音。
“傅清聿。”
“嗯。”
“我这样,会不会很过分?”
冷静下来后,她还是有些许不安。这么多年都忍住了,也有一个原因是她感受得到他们用在她身上的所有时间和精力,心血的倾注与爱意的灌注将她压得太重了。
而今晚她太决绝,甚至还要更决绝。
他好像看出了她需要点什么,抬手过去,握住了她的肩膀,微微使力。
“不会。”嗓音沉静得仿佛能抚平一切褶皱,“是他们做错了,也是他们太过分。我知道,你已经忍到了极限。”
轻一眨眼,贺明漓的眼泪就又落了下来。
是啊,是他们太过分,她已经忍到了极限。
有些时候,好像不管受到再大的委屈都可以忍住哭意,唯独在终于碰见一个完全理解自己的人时,眼泪再不受控制,会顷刻间崩盘。
他眉心凛着,薄唇亦是紧抿,“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想做什么都可以,就算做得太厉害、太过火也没有关系。”
现在其实就是那个情况,她做得太过火,断掉了所有的路。而他也正如同他所言,一直是她的归处,为她将已经无路可走的路重新续上。
在他漆黑沉静的眸光里,贺明漓心头微动。
好像被一根柳枝轻轻挠动了下,泛开细密的痒意。
在那些看似平静的岁月中,其实无声的已经埋下了火苗,在暗处滋滋燃烧,随着风吹而势头疯长,总有一日要燎原。
有些话,她其实已经想说很多年,可她总是不能说。而这一次,她想结束这一切。
是因为贺修怀对孟芷的理解与不忍,是因为余婉对其视若亲女的疼爱,也是因为她日渐压抑不住的想要逃离的心思。
而如果不是她的安排,余婉又怎么会突然发现她和孟妈妈的联系。毕竟她能瞒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突然露馅。她制造了契机,将矛盾全都引爆。
这多少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