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起电话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怯怯的:“边赢哥哥。”
“还没睡吗?”边赢问。
云边摇头,想起他看不到,补充:“没有。”
双方都有片刻的沉默。
云边咬咬唇,问出最想问的问题:“边赢哥哥,你还好吗?”
“没事。”
母亲过世一年,他很多次夜里梦到她醒来,心如刀绞,在路上看到一点点像她的人都舍不得移开目光,失去至亲太痛了太难熬了,但地球照样转动,太阳照样升起,这个世界少了谁都影响不了生活继续。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告诉别人这些痛苦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不需要同情,更不指望谁能抚平那些伤痛。
边赢没想到的是,云边哭了:“边赢哥哥,对不起。”
他微微怔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下一句她哭得更厉害:“对不起。”
边赢闭上眼睛,女孩子的抽泣透过话筒,刺激他的神经。
“你为什么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云边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解释:“边赢哥哥,我妈妈真的很担心你,她不是故意把叔叔留下的。昨天晚上我妈妈真的劝叔叔回来了,叔叔喝了酒,妈妈想送他回家的,但是叔叔说早上他会自己回去。”
说着说着,她意识到这有挑拨他们父子关系的嫌疑,又语无伦次地为边闻解释:“叔叔也想回来的,他真的不是故意不回来的,他很想陪你,他今天一直在担心你,后来他还冒着危险试着开了一段路,但是路上太滑了,他车开出去没多久就和别人碰了,还好只是擦破一点车漆人没事……”
边赢知道今天的雪有多大,要他说一句“爸我一定要你回来”,他断然说不出口,他已经没有母亲,他不能再没有父亲,没有谁想当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但父亲今天不陪他,以后也没有必要了。
为什么昨晚明知要开车,还是为了给云笑白面子陪她的亲戚喝了酒,后来又为什么没有回家,等到第二天大雪封城,才说束手无策。
母亲离世不过一年,父亲另娶新欢,处处体贴,处处着想,以至于连母亲的第一个忌日都没法回来。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除了痛,恨同样深刻。
可是面对云边,这些痛和恨,他只能一一打落,生生咽回去。
每一口都像在咽碎玻璃,划得他五脏六腑生疼。
说话间,他甚至隐隐约约尝到了血腥的铁锈味道。
云边一直跟他道歉。
“云边。”良久,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开了口,“不是你的错,你别哭。”
云边哭得更厉害:“边赢哥哥,你是不是又讨厌我了。”
边赢:“……”
是不是女孩子一哭就会理智尽失,如果他讨厌她,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就为了她的声音让她陪他一会。
见他沉默,云边只当自己的猜测成了真,好不容易中断的道歉又捡起来了:“对不起边赢哥哥。”
“没有。”边赢给明确答案。
“什么没有?”云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忘记道歉之前具体说了什么话。
边赢答非所问:“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我对你忽冷忽热。以后都不会了。”
他的声音里有种疲惫的温柔感。
云边大致听懂了,但她此刻特别没有安全感,问:“意思是以后都冷了吗?”
“……服了你了。”边赢说,“以后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