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妹妹不想安置,那我独自去厢房中睡便是。”
谢钰的语声冷淡,言语间,已独自行出了上房。
府中待客的厢房比比皆是,谢钰便就近寻了一处,令侍卫们简单打扫后,便往榻上安寝。
大抵是厢房中未置冰鉴的缘故,虽夜已浓沉,谢钰却始终未曾入睡。
直至又是一盏茶的光景过去,槅扇似被人轻轻推开,外头清冷的月色落在墁地的金砖上,流水般蜿蜒至榻边。
谢钰抬眼,却见青竹屏风前,小姑娘正提着一盏风灯蹑足进来,怀里还抱着睡着的橘子。
眸底的寒意这才略散了几分,却并未唤她,只是重新阖眼,只当做自己已然睡去。
月光并未照到榻上,折枝未曾发觉谢钰醒转,只悄悄将橘子放在一旁的春凳上,又脱了绣鞋爬上榻来,轻车熟路地往里侧躺下,还团了点锦被当做枕头。
“哥哥。”她轻轻唤了一声。
夜色静谧,无人作答。
折枝本在担忧着自己若是这个节骨眼上惹了谢钰生气,天明后他不请崔院正过来,不给橘子瞧病便不好,遂想着悄悄过来与他服软。
如今见他已然睡去。想着大抵是已将此事放下,心底也略微松了一口气,遂又思量着是否要回上房中安置。
可许是今日奔波许久,折枝一沾锦被便困意上涌。
遂也没再起身,只顺着那倦意轻轻阖眼。
于谢钰身侧安静睡去。
因心里惦记着橘子的事,素来贪睡的折枝天光初透难得地天光初透时便已起身。
身畔的玉枕寒凉,探不出余温。
折枝便独自起身,换好了春衫,梳好了发髻,抱着橘子在上房中等着。
大抵一盏茶的功夫,泠崖将早膳送至门外,给她递话道:“崔院正已请至府中,大人遣属下过来带狸奴过去。”
折枝忙从春凳上抱了橘子过来,小心递给他,轻声道:“那便有劳崔院正了。”
泠崖应声,带着橘子往前院行去,留折枝一人在厢房里等待。
折枝悬着心,也没什么心思用膳,只草草用了半碗小米粥果腹,便将碗筷搁下,只坐在圈椅上绞着帕子等着。
大抵一刻钟的功夫,槅扇终于被人推开。
折枝又惊又喜,忙回过眼去,方想唤一声泠崖侍卫,却见是谢钰亲自抱着橘子回来。
轻愣之下,却也立时便起身迎了过去,见他怀里的橘子仍旧是神情恹恹的模样,愈发悬心,只连声问道:“哥哥,崔院正可诊出如何了?”
谢钰将橘子递回给她,掸了掸自己衣袖上残留的黄色长毛,双眉微皱:“妹妹素日里喂它多少?”
折枝双手抱着橘子,被他问得轻轻愣了一下,一壁回想,一壁徐徐答道:“起初的时候,是一餐两条小鱼,后头橘子不够吃,便添做了三条。只是似乎还是不够,橘子总是饿得扒着折枝的裙裾叫唤——”
谢钰听出她的意思,垂眼看向橘子圆滚滚的肚子,指尖微停:“所以它讨一次,妹妹便给一次?”
折枝点头,小声道:“折枝怕它饿着。”
她迟疑了一下,语声愈轻:“昨日它病了,折枝想着病中更应当吃得好些,便又多熬了鱼汤给它。”
谢钰无奈,遂将崔白的话转述给她。
“崔白过来一诊便知,这狸奴只是吃得太多有些撑着,这才不爱动弹。今日少给些吃食,至多日落时便能见好。”
折枝没曾想到会是这般,莲脸一红,忙轻声应道:“劳烦崔院正了,折枝往后一定记着少喂些。”
谢钰轻哂,垂目将视线落在橘子颈上松松系着的银铃上,长指轻轻一拨,银铃细响。
那疏淡的语声散在轻悦的银铃声中,愈显冷淡:“妹妹大抵是谢错了人。”
折枝有些不解,抱着橘子抬眼看向他。
谢钰并未抬眸,只信手收回了长指,淡声道:“崔白本不愿来,是我答应了他,替他将万寿节的贺礼备上,这才勉强挪步。”
折枝忙改口软声道:“谢谢哥哥。”
“妹妹真是愈发敷衍了。”谢钰轻哂,俯身贴近了她的耳畔,薄唇微启:“若是入夜后,妹妹再爬一次榻,妹妹昨夜扰人清梦之事,便从此揭过。”
如崔白所言,折枝断了橘子的早膳,又将午膳改为一条小鱼后,夜幕才初初降下,橘子便已恢复了往日里的活泼,只拿那小梅花扒着她的裙裾,‘喵喵’唤着要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