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于青青拉开了门。
于母扭头,见女儿在隔壁,舒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都不说一声就走了,让妈担心死了。”
于母看起来四十多岁,瘦高个,皮肤有点黑,眼角有很深的皱纹,两只眼睛温润和气,看向于青青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她跟梅芸芳那种尖酸刻薄的长相完全不一样,单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她会是那种坑女儿的母亲。
陈福香在观察于母的时候,于母也看到了她。
陈福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但于母来过女儿这里好几次,知道这是厂子里的宿舍,再从门口一扫,屋里的大小也一览无余,便明白这姑娘看着小看,是小,但应该也参加工作了,不然分不到单身宿舍。
“青青,这小姑娘是你们同事?”于母侧头问道。
于青青点头:“嗯,我们厂里新来的同事,陈福香。”
这么小就进刺绣厂了,于母艳羡地看了陈福香一眼,低声道:“你打开门,咱们进屋说。”
于青青有些不情愿,今天的事实在是伤了她的心。但母女俩在走廊上这么站着也不是事,她说:“福香,我先回去了。”
陈福香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不松手:“青青,你别走。”
“傻丫头。”于青青拍了拍她的手,出了门,拿起钥匙打开自己的宿舍,将于母请了进去,母女俩关上了门。
陈福香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动静,也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什么。
水开了,米煮得半生了。她赶紧沥米,然后蒸上米饭。等米饭都蒸熟了,隔壁房门还是没任何动静。
“看什么呢?”岑卫东提着一袋子粮食上来就看到陈福香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怕被里面的人听见,陈福香赶紧摇头:“没看什么,卫东哥,你都买了些什么?”
她跟着进去,看他打开了袋子,两把挂面,一小袋大米,还有一扎红薯粉,一小捆海带,还有一捆腐竹。
“怎么买这么多?”陈福香惊讶地看着他。
岑卫东无奈:“你说呢?谁让你经常不吃饭,你要一天三顿乖乖去食堂,我也不用操这个心了。天气热,菜买了放不了两天,我就给你买了点海带和腐竹、红薯粉,要是没去食堂,你可以在家凉拌将就一顿。”
他才来三次,就被他逮着两次没吃饭,陈福香实在没底气,吐了吐舌头,乖巧地说:“我以后不会啦。”
“最好这样,这些干货到底不如新鲜的菜好吃。”岑卫东把东西给她收拾进柜子里。
陈福香赶紧给他打了一盆水,还把毛巾拧干,递给他,殷勤地说:“卫东哥,你出了一身的汗,擦擦脸。”
岑卫东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弯腰把毛巾丢进盆里搓了搓,问她:“饭做好了吗?”
“做好了,我去端饭。”他一提,陈福香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岑卫东一把拉住了她:“锅烫,你拿碗,我去端饭。”
两人一起,很快就把碗筷饭菜摆上了桌,岑卫东把铝皮饭盒里还没动过的土豆烧牛腩推到陈福香面前:“吃吧,多吃点,兴许还能再长点个儿。”
没几个人会嫌自己长得高,陈福香信以为真:“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来,多吃点。”岑卫东一本正经地给她夹了几块牛肉,然后又夹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不错,软烂入味,咱们福香可真能干。”
陈福香都被他夸得不自在了,小脸通红:“哪有卫东哥说的这么好,我……这买肉的票,还是你给的。”
她提起票,岑卫东又想起来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票,放到她面前:“前一阵子发的票,上周忘了给你。”
在城里生活了半个月,陈福香已经意识到票据的重要性了,可以说,在城市里,没票寸步难行,吃饭,穿衣,就连买盒火柴都要票。票据的重要性,丝毫不压于钱,尤其是紧缺的肉票、粮票,从没有人会嫌多。
“卫东哥,我们单位也要□□的,你留着吧,不然要用的时候不方便。”陈福香摇头婉拒道。
岑卫东抓起票,硬是塞进了她手里:“让你拿着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我天天在军营里,管吃管住,还发衣服鞋子,根本用不了这些票,搁我那儿也是浪费,过期了就只能扔了。再说,你上次给我做了那么多鞋垫,不要票啊?”
陈福香摸了摸鼻子:“还真不要,青青带我去找纺织厂的人买的残次布,不用票。”
说是残次布,一般的纺织工人也分不到手。岑卫东抬头瞥了她一眼:“你傻不傻?自己家的票不用,去找别人花钱还欠人情。”
陈福香气结,很不想搭理他:“你才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