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卫东发现,自己好几天没见到陈福香了。
这姑娘平时就跟四奶奶家来往得比较多,以前三天两头过来玩,可这次放假却一直没过来,难不成是上工去了?那不知被晒成什么样了,想到她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晒成小黑炭,岑卫东心里就不大舒服,可他有什么立场管呢?
而且劳动光荣,懒惰可耻,他要怂恿陈福香不上工,回头他倒是走了不受什么影响,可陈福香还要在村子里生活。他以为的好意可能给人带来伤害。
所以哪怕心里有诸多想法,岑卫东也只能按下不表。
他能沉得住气,可陈向上就憋不住了。
吃饭的时候,陈向上耷着脑袋,挑起碗里的黄瓜,长叹了口气。
“叹啥气呢?”四奶奶瞪了他一眼,“黄瓜还不好?有的吃就不错了,我小时候,连树根都要靠……”
陈向上郁闷滴打断了她:“奶奶,这话你已经念了一百遍了,你也说了,你小时候,那是什么时候,旧中国,现在可是新社会,人民当家作主了。”
“向上怎么啦?”岑卫东笑看着他。
陈向上撇了撇嘴:“我想吃肉,嘴里都快淡出鸟味了!”
为了多挣工分,陈向上这段时间也发奋了,每天上午都去割小麦,下午再去割猪草,13岁的孩子,每天也要干十几个小时,天亮就出门,天黑才回家,短短几天,就被晒得小脸黝黑,人也瘦了一大圈。
四奶奶看了也心疼,可她上哪儿去拿肉,就是她舍得这个钱,也没有票啊,只能心疼地对陈向上说:“明天我给你做干鱼吃。”
过年做的干鱼,还剩一条没舍得吃。
干鱼有什么油水啊?陈向上心里不得劲儿,但也知道,这已经是他奶奶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他将下巴磕在桌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嘟囔:“哎,福香不肯出门,要是她肯出门就好了。”
闻言,岑卫东停下了手里的筷子,诧异地问:“福香没去上工?”
“没有,陈阳没让她去。福香的身子骨弱,虽然这几个月养了些回来,到底是亏了底子,再说他们家就两个人,若是福香也上了工,家里的事谁做啊?”四奶奶解释道。她可不想别人说福香是个懒女娃子。
“这样啊,”岑卫东笑开了,“陈阳做得不错,身体最要紧。”
四奶奶点头:“可不是,要累坏了,多少工分都补不回来。”
“没错,不过她天天闷在家里做什么?”岑卫东好奇地问,这都放假一个星期了,硬是没看到过她的人影。
陈向上嘟哝道:“都是阳哥啦,他心血来潮想孵什么小鸡,让福香在家里看着。不然我们可以带着栗子去山上掏鸟蛋,找野鸡蛋。”
岑卫东没养过鸡,但也听说过:“孵小鸡不是母鸡的事吗?”她看着有什么用。
陈向上不懂,搬出了陈阳的那番说辞:“阳哥怕没人看着,母鸡出去找东西吃,迟迟不回来,小鸡孵不出来,成死蛋了。”
“陈阳应该是怕福香在外面晃悠,被人看见了说闲话,所以叫她不要出门。”四奶奶解释。
母鸡孵小鸡是天性,它们才不会乱跑呢,就是吃东西也会很快回去,她觉得这是陈阳怕村里人看到福香不上工有意见。村民们大多虽然都很质朴,但也不乏红眼病和见不得别人好的。
旁的不说,她可是知道陈燕红今年都上工割麦子了,回头看到福香什么都不做,小脸蛋还是白生生的,她能高兴吗?
岑卫东听了点头:“这样啊,那陈阳考虑得蛮周到的。”
四奶奶对这点赞不绝口:“可不是,阳阳虽然年轻,但村里二三十岁的后生都没他聪明能干。向上啊,你可要好好向你阳哥学习。”
陈向上点头:“我知道了,我也要像阳哥一样努力干活养家,让奶奶过上好日子。”
岑卫东拍了拍他的肩:“有志气,好好干。”
在饭桌上岑卫东没表态,但心里却决定要去弄点肉回来给他们补一补,祖孙俩为了收割都累得不轻。四奶奶对他有大恩,一点肉算什么?
次日大清早岑卫东天不亮就就直接去了公社,用朋友给他寄来的全国粮票,在公社找人高价换了一斤肉票。除了肉,他还买了两根不要票的猪筒骨。
买好东西,岑卫东匆匆赶了回去,正好赶上吃早饭。
四奶奶看到他手里拎的东西,顿时很不好意思:“卫东啊,向上不懂事,你别听他的,这太费钱了,我们已经跟着你吃了不少好东西,你以后别这样了,不然奶奶这张老脸都没地搁。”
“四奶奶说的什么话,这不关向上的事,是我自己想吃肉了。”岑卫东把肉递给四奶奶。
四奶奶接过,很是心疼:“你咋买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钱,还有两根这么大的筒骨,怎么吃得完啊。”
天气炎热,肉也不耐放,只能当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