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成锋买的农房很偏僻,被鱼塘所包围,平时无人来住。警方开了台车过来,乌泱泱一群人,却没有惊动周边群众。
一名女警扶着面色惨白、虚弱无力的湛晓兰从屋里走出,经过熊成锋身边时,她猛地回头,一口唾沫飞出,啐在熊成锋脸上。
老妇人忙护住儿子,抬起右手用衣袖帮他擦试脸上脏污。嘴里喃喃念叨着:“何苦哦,何必呢,都是一家人……”
听到这句“都是一家人”,熊成锋面孔扭曲了一下,强压着怒火,对湛晓兰说:“晓兰,我知道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只求你,把我儿子接回来,你不养,我妈养。”
湛晓兰愣了半天:“什么儿子?”
熊成锋看到她的表情,后背一股寒意袭上来,眼睛瞪圆,声音变得粗重起来:“你并没有打掉孩子,把他生下来了,对不对?你把他送人了,是不是?我都听警官说了,你姑姑那里还有孩子照片。”
车灯光线下,湛晓兰苍白的脸上满是嘲讽:“你想儿子想疯了吧?当时是你甩过来两百块,让我落的胎,你忘记了?”
熊成锋感觉那股寒意渐渐在身体内弥散开来,牙齿开始打战,“咯咯咯咯”的声音在口腔内响起,引发头颅一阵眩晕。他努力控制住这份恐惧感,转头看向站在远处的赵向晚。
赵向晚微笑不语。
熊成锋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不不不,是警察同志说的,她不会骗人。你看,这不就是你送人的孩子吗?”他一把抢过母亲手中照片,双手高举,送到湛晓兰面前。
黄毅的外套滑下,牢牢铐住熊成锋的手铐闪过一道寒光。
湛晓兰看到他被铐,哈哈笑了起来,她被困一周,早已心存死志,绝食抗拒,已经饿得头昏眼花,整个人瘦脱了形,这一笑便带着点疯狂。
“哈哈哈哈……熊成锋,你从哪里弄来的照片?现在想养儿子?晚了!哪个跟你说我生下来了?你找他去。”
生儿子已经成为熊成锋的执念,湛晓兰的话却无情地将他打击,他不敢找赵向晚对质,只能哀求着湛晓兰:“我们曾经相爱过,也有过快活时光,是不是?我只是太爱你,才把你带到这里来。你把儿子给我,我送你钱,多多的钱,好不好?我已经向警方自首,带他们来找你,你就看在我努力赎罪的份上,把儿子还给我吧。”
湛晓兰不为所动,在女警的搀扶下双膝微屈地站着。她体虚无力,刚刚说话说得多了,接不上气来:“我,没,生。”
见软的不行,熊成锋目露凶光,咬牙道:“湛晓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交出儿子,我俩恩怨一笔勾消。你要是不交出来,等老子出狱,杀你全家!你姑姑家,你那个大学生男朋友,老子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谁也跑不掉!”
黄毅走过来捡起自己外套,拍了拍尘土,目光似电:“熊成锋,威胁当事人,罪加一等!”
熊成锋手里紧紧抓着照片,仿佛那是溺水人的浮木。
“这是我儿子,这是我儿子!”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呜咽:“这就是我的儿子,你们还我儿子!照片是谁给我的?是谁给我的?”
熊成锋的目光在人群里搜寻。
黄毅下意识地挡在赵向晚面前。赵向晚为哄骗熊成锋交代湛晓兰的下落,编织出一个谎言,如果被熊成锋记仇,恐怕会对她不利。
“对!就是你,那个女警察!你给我出来,你告诉我,这就是我的儿子,你说过,用这个秘密交换我的秘密,我已经交代了湛晓兰的下落,你把我儿子找出来!”
赵向晚身材高挑,黄毅并没有将她遮挡严实,被熊成锋一眼找到。
黄毅有些紧张地转过头看一眼赵向晚,却发现她淡定从容,半点不慌。
赵向晚从黄毅身后走出:“师兄,先把湛晓兰送到医院,通知家属吧,这里还有一堆事要做。”
黄毅不明白她心中所想,湛晓兰既然已经找到,熊成锋也已经认罪,此案已结,为什么说“还有一堆事要做”?
熊成锋瞪着赵向晚,低吼质问:“你,你是不是骗我?”
赵向晚右手轻抬,快速从他手中夺过照片,放进口袋,微笑道:“这是我从刘师兄钱包里借来的照片,得还给他。”
刘良驹家中小妞妞今年正好岁半,和熊成锋心中所想的儿子差不多岁数。赵向晚曾在刘良驹的钱包里看到过妞妞的周岁照,这次便打电话叫他送了过来。
妞妞那个时候因为头发稀少,半岁时家里给剃了个光头,刚刚长出来一寸长的头发,看上去像个男孩。熊成锋思儿心切,认定了这照片上的孩子就是他儿子,不断地心理暗示之下,怎么看都与自己十分相像。
见到赵向晚这般行事,熊成锋脑中一片清明——被骗了!
他大吼一声,挣脱开警察的钳制,冲着赵向晚扑过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不等他靠近,赵向晚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熊成锋横摔出去。黄毅紧跟其后,将他牢牢按压在地。
熊母急得声音都变了形:“不要打他,求求你们,不要打他!”
赵向晚居高临下看着熊成锋拼命挣扎,他那张嘴里正不清不楚地咒骂着:“死表子,敢骗老子!老子出来杀你全家!”
赵向晚厉声喝斥:“你杀了谁?交代清楚!”
熊母像被卡住脖子的鸡一样,声音突然消失。
熊成锋则双目通红,喋喋怪笑:“你等着,老子出来就杀了你!”
赵向晚双手负在背后,抬眸扫过篱笆围住的院子,看着那棵在暗夜里树影婆娑的老槐树:“杀我?呵。我看这院子,很适合杀人埋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