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天忙碌的人群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家,独属于夜晚的纸醉金迷也随之拉开帷幕。
舞池里的红男绿女们伴随着音乐碰撞着彼此的身体,酒杯相碰出的声音为他们奏出独特的伴奏,更有不易察觉的火花在角落里偶尔迸发。
在这吵嚷的环境里,有一个画架支在不被人留意的角落,那里不被任何人或事侵扰,更可以纵观这整个狂欢场。
这时画架上正托着画板,专门为了这个位置而装的灯正照在上面,画纸上的调酒师正将量杯中的酒倒进酒杯里,可他的目光却穿过这热闹的狂欢场,落在喝着酒的女客人身上。
门口突然来了人,在场子里游走的酒吧老板眼尖,立刻迎了上去。
“小司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摸了一把发际线后移的脑门,对来人陪着笑脸。
进来的女人身着暗绿色的衬衫,袖子挽起露着纤瘦的手臂,长及腰部的黑发今天舒适地披散着,长裤末端束进中筒切尔西靴里,正是司镜。
“接人的。”司镜笑笑,目光扫视全场,停在那个不被侵扰的角落。
老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明白了,笑道:“那我过去告诉姜小姐一声?”
“不用,等她画完。”司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地方,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底有着不被旁人探知的耐心。
“那好……”老板搓了搓手,指向最近的一处桌位,“要不坐着等吧,也不知道姜小姐什么时候画好。”
司镜点头,老板连忙跟她一起入座,招了招手让服务员上了杯司镜曾点过的果汁。
葡萄汁甜中带酸,混合着碎冰入口,让司镜眉眼舒展,悠然道:“她以后可能不会来这里画画了。”
话虽温和,也让酒吧老板心下一惊,以为哪里得罪了她,忙不迭地说:“小司总,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虽然开着这个酒吧,但骨子里还有点崇尚艺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道:“附庸风雅!就是这个!姜小姐几年前刚来画画的时候,我就觉得有趣,后来小韩总专门交代了,我更是不敢怠慢啊!”
他辩解的声音不小,但在这音乐声和嬉闹声交织的场合里,听在司镜耳中不过是平常的大小,只是他这些话中的一句“后来小韩总专门交代了”,让她眼前的画面与四年前重叠。
那天也是这样的热闹,她跟韩悠宁就像这个酒吧里的其他人一样,品尝着五颜六色的酒水,在卡座里开着要拿古玩来盛酒喝的玩笑。
韩悠宁率性爽朗,把落到脸侧的棕色中长发别到耳后,举着酒杯环顾酒吧一圈,视线落在画画的姜清宴身上后,就再也没有挪开。
总听说画画要安静,要聚精会神,可那个女生却来了这样一个喧闹的地方,举着手机打着光来画。
就在那不时晃动的光线里,韩悠宁看清了她的面容,那双柳叶眸即便没有抬起,也在微光下灵动万分。
司镜刚喝下一口酒,放下酒杯时,韩悠宁已经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她看着韩悠宁收起肆意的笑容,为那个画画的女生举起手机打光,看着人人羡慕家世的小韩总弯下腰,想要听清那个女生轻轻哼着的调子,也看着她们互相拿出手机加了微信。
那天的韩悠宁回到她身边以后,告诉她那个女生的名字叫姜清宴,是临州美术学院的学生,还告诉她姜清宴很特别,能够忽略酒吧里的嘈杂,在狂欢的人群中捕捉到有意思的画面,将它呈现在画纸上。
司镜只是静静地听着,拿起酒杯继续喝着杯子里的酒,心里想着,为什么没有比韩悠宁早一步。
这些心思,如果现在韩悠宁泉下有知,会有什么感想呢。
“小司总?”酒吧老板看她没有反应,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司镜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压下回忆,“你应该知道,她在三年前获了奖,是fiona美术大赛中国区的总冠军,这个奖项在绘画界是重量级的。”
老板点头,“没错,我特别为她骄傲!”
司镜放下果汁,转头看向他:“奖是三年前得到的,这三年如果发展顺利,她在绘画界的地位远比现在高得多。”
言外之意,就是这几年姜清宴没有得到发展上的规划,因此才会跟从前一样。
“这……”老板双手扣紧在腿上,不得不认可司镜的说法,“的确是这样,她好像很自由,每隔一段时间会过来我这里画画。”
司镜慢慢摇头,似有叹息,“她是太过自由了。”
说话间,那边的姜清宴停了笔,司镜便站起身朝她走去。
远处不知道是哪一个卡座摔了杯子,人群里发出惊讶声与吵架声,酒吧老板顾不上司镜,被迫转移了战场。
画框侧后方出现一双笔直长腿,姜清宴抬头,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司镜神色沉静,衬衫松开两粒扣子,身形高瘦,装束上那股隐约的民国气息跟这环境仿佛是两个世界,葬礼那天看着像女将军,今天被这昏暗的光线衬托着,英气与沉稳愈加浓厚。
她弯腰靠近,把声音清晰送往姜清宴耳边:“画完了?”
“嗯。”姜清宴展颜微笑,克制着想要跟她拉开距离的冲动。
司镜再问:“前两天我的人去接你,为什么拒绝?”
这就是她今天亲自过来的理由,韩悠宁葬礼的第二天,她的助理周屿就按照她的交代,安排了手底下的人去接姜清宴到她家里,可姜清宴没有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