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看到梁白玉的反应,心里头那些翻搅了好些天的想法和揣测都落实了。
从去年秋天到年底,村里的一件件事,一条条人命,站在他的角度都很好连接起来。
虽然有部分他至今想不出其中缘由。
但他没有时间也没精力去细想了,他来这里,是为的自家。
“你回来,不是你想家了,而是要调查你父母有关的事吧。”老村长吐字浑浊。
梁白玉去倒水。
老村长当他默认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对付我?”
开水被倒进缸子里,溅起一片水雾。
梁白玉放下水瓶,拽掉翘起来的几块塑料皮:“我为什么要对付你呢?”
“草药的事。”老村长从瘪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你说的是那个家家户户都备了一罐子,用来度过发热期,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草药?”梁白玉幽幽道。
老村长确定梁白玉全都知道了,现在还装不懂,他发黄的指甲抠了抠花白稀疏的头发,眼里有几分昏晃的回忆之色。
以前村里不欢迎外地人。
梁家夫妇为了在这里住下来,就把一袋药种子给了他,说是能抑制信息素。
当时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什么腺体什么信息素全当是放屁,他年轻气盛和其他男人一样被惊天动地的美色迷住,不想占为己有,觉得自己配不上,幻想都是亵|渎。
他爸拄着拐杖说梁家媳妇是个祸害,不能留,必须赶走。
谁知就在那天,隔壁村有人出现了两口子形容的分化特征。
“我是村长,我拿出种子说明用途讲解第二性别,大家才信,要是外地人说,会被当成是鬼话连篇。”老村长叹气,“后来我想开会说一说,你父母觉得没必要。”
梁白玉极轻的嗤笑了一声。
“过去那么久了,没人给我作证,你不信也是正常的,但有两点我不得不说,你父母出事牵连到好几家人,引起了很多人的愤怒怨恨,他们想把你家砸了,是我拦下来的。”老村长抛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要不是我,你家早就没了。”
梁白玉没出声。
“还有,你回村后,我也没听大家的意见,把你赶出村。”老村长停了好一会,快坐不住了,他用苍老虚弱的声音说,“我没多少活头了,希望你看在我护住你家的份上,让草药的事能跟我入土。”
挑挑拣拣的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临死前卖惨卖真诚,求梁白玉别揭穿自己。
这多年了,他可以有无数次的机会说出,草药是被各种恶毒辱骂的梁家人带进村的,所有人都受恩于他们。
他却没有说。
没有想说的打算。
老村长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想要的答案,他那套示弱的慈祥面|具渐渐脱落。“就算你现在跑到山下说破嘴皮子,都不会有人信。”
这是事实,他心里明白得很,但他还是不想在他死后,他的下一代牵扯进这件陈年旧事里面。
不想往后谁议论了,把他一家拎进去,趟梁家的浑水。
梁白玉看着油尽灯枯的老人,看了一会,他指指屋门,笑着说:“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