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疏楼第一次遭遇扮演上的瓶颈,她心下迅速划过几种方案,遗憾的是,此时可操作性最高的两种分别是拔腿就跑和倒地装疯。
她想了想,正要开口哈哈一笑说自己打斗时不小心伤了眼,认错人,小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探出了白柔霜的头:“我听到说话的声音,咦,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那女子皱了眉:“你又是何人?怎么会在高大哥家中?”
高大哥?高师兄?许疏楼捂了捂脸,一时揣摩不透其中关系,好在这个时候高鸣也探头出来:“乐菱,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让你……”
那姑娘抿了抿唇:“我知道你让我滚是为我好,你怕你父亲发现我是合欢宗的人、是那个害你经脉尽废的妖女后就会杀了我,可是你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我如何能放得下你?我做了一篮马蹄糕给你,高大哥你快趁热吃了吧。”
合欢宗?乐菱?许疏楼和白柔霜对视一眼,心下多少生出两分荒谬之感:“你是合欢宗的乐菱姑娘?”
是她们出发前往汝州城前,宗主洛红棠对她们提过的,陪伴在高鸣身边照顾的那位乐菱姑娘。
是宋平讲起玄武楼与合欢宗的龃龉时,提起过的“合欢宗门人被邪修欺辱,玄武楼楼主之子挺身而出,被那邪修打得筋脉皆断,成了个废人”的那位被救下的乐菱姑娘。
两人至汝州后从未见过此人,几乎要把这个名字忘在脑后,她却偏偏出现在这个地方,还对高楼主口称“师兄”。
乐菱奇道:“高师兄,你的语气为什么这么奇怪?仿佛只听过我的名字,却从未见过我一样。”
高鸣反应过来,急急追问:“乐菱,你为何叫他师兄?”
“是不该叫师兄了,”乐菱轻叹,“你已经被逐出合欢宗这么多年了,也算是旧时的习惯吧。高章,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高章,高卓,许疏楼脑海中,仿佛两条原本不搭的通路瞬间连在了一起。
孪生兄弟……高鸣那最简单且离谱的猜测,现在看来,居然是最有可能成真的一种。
什么夺舍,什么精怪,倒是她想得复杂了。
高鸣那变了个人的父亲,那誓要覆灭合欢宗的玄武楼主,一切都连在了一起。
“高章?什么高章?”高鸣面红过耳,激动得不能自已,“你是说他叫高章?!”
乐菱被他的模样吓得退了一步:“是,我不会记错的,高师兄、我是说高章,曾是我们宗主的亲传弟子,后来因为打灵矿和、和一位师姐的主意被逐出师门,我们合欢宗从此再也没收过男弟子,我自然印象深刻。”
许疏楼没有开口,但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已经在她脑海中成型。
当年,一个被合欢宗放逐的弟子,也许是无意间、也许是刻意寻找后遇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长,彼时一个是合欢宗弃徒,一个是玄武楼楼主。容貌相仿,但境遇天差地别。
高章便动了歹意,囚禁兄长,杀死长嫂,冷待侄子,然后做了几十年的楼主。
最开始,可能需要使出易容之法在面上画上几笔,以便与兄长看起来相差无二,但时间久了,一点一点卸去伪装,也不会有人发现……
后来,曾驱逐他的合欢宗撞到了他手里,他看到了这个绝妙的机会。
一为报仇,二为灵矿,三为绝后患……
灵矿,他当然会知道合欢宗有一条被宗
主掩藏的很好的灵矿,那是他尚是合欢宗弟子时便惦念过的。
若按许疏楼梦境中的发展,合欢宗全宗最终只活下来一个年纪太小从未见过他的洛浮生,他再也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全宗财富、功法也尽数归他所有。
洛浮生最后在陆北辰的影响下,与他握手言和。
甚至那个讨厌的侄子,也成了个废人。
真是名利双收,人生得意。
许疏楼无从得知真正的玄武楼主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从高鸣口中“会给我遮风挡雨的父亲”、“和母亲夫妻恩爱”,还有玄武所说“很热情的年轻人”,上任楼主口中“继任者以德为先”,几句话中勉强拼凑出一个形象。
也许他看到失散多年的弟弟时,还很热情,很开心,完全没有防备,也许他正打算把弟弟介绍给妻儿……
这样的人,最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时间洪流里。身份被冒用,唯一的孩子被放逐到狭窄小院,被堂弟们欺凌,心爱的妻子被污蔑、杀死,成了他人闲话中那位“行事毒辣”的女子……
许疏楼只能幽幽叹了口气:“这实在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