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端坐在那里，随意而不刻板，自带凛然高冷的气质。万总话音刚落，他目光淡淡地扫过来，未见一丝波澜，然后起身朝她伸出手：“你好。”
向薇微微敛眸，神色也很平静，伸手和他握了握：“莫总好。”
男人指尖发凉，她碰了一下就不动声色地缩回来。然而目光微顿，在他衣袖边缘停留了一秒，里面依稀露出一截发旧的蓝色绳端。但他很快收回手，那截蓝色也被落下的西服袖口盖住，仿佛刚刚只是她一阵恍惚的错觉。
向薇被安排坐在他对面，然而整个会议过程，两人都没有再对视过。
会议结束后，向薇拒绝了万总的饭局邀请，离开前先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时，她正在镜子前洗手，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个人，恍惚一道黑色的影子，抬眸一看，果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说是熟悉，但其实已经不那么熟悉了。半年多不见，他似乎瘦了些，看着她时眼睛里再没有以往的温柔纵容，淡得仿佛没有一丝情绪。如果不是那张脸轮廓依旧，她几乎要觉得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流着，被她蓦然关上，眼眸微垂，嗓音平淡无波：“恭喜你啊。”
莫子熠看了她一眼，目光却没挪开：“恭喜什么？”
“恭喜你，新婚快乐。”向薇对着他笑了笑，“虽然换了人，但时间好像也差不多。”
男人眸光微动，张了张口又抿紧唇，几秒后才艰涩哑然地说出一句：“谢谢。”
向薇下意识地转头看他手腕，因为伸到水龙头下，袖口稍稍被牵起来，但她井没有再看到那截蓝色的线。
那是二十岁那年的七夕，她去他老家逛庙会，找一个老手艺人买的情侣编绳，两个人一人一根，她的是红色。分手后就被她压箱底藏起来了。
那时候她原本以为他们的爱情是多么无坚不摧，这对二十块一条的编绳可以把两人拴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但人终究是敌不过现实。
“我同事还在等我，先走了。”向薇从旁边的盒子里抽了张纸巾擦手，“期待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莫子熠接着说。
当她转过身的时候，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等等。”
向薇略侧过头，看见男人一截深色的衣边。
莫子熠似乎轻轻地吸了口气，问：“你跟你那个同事……”
向薇听见他声音停住，诧异道：“怎么了？”
莫子熠摇了摇头，“没什么。”
紧接着水龙头被打开，她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向薇回到车里，林默然正在喝咖啡，看见她时递过来一杯，还是星巴克。
向薇发现他很喜欢星巴克，每天至少能喝三杯，折合下来每天花在星巴克的钱就有小一百多。她早该想到每天三杯星巴克还不眨眼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没钱呢？
她也想过她和林默然究竟有没有可能，这个长得帅气又体贴多金的年轻小伙子，能不能占据她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有时候她也希望是可能的，希望自己能够物质一些，这样的男人谁不想要呢？
但她如果可以的话，当初就不会明知莫子熠家里的情况，知道两人在一起后可能不会那么一帆风顺的人生，也一意孤行不愿放弃了。
她的人生只有两种可能，有莫子熠的人生，没有莫子熠的人生。后来她发现前者或许是幸福的，但后者也未必不幸福。没有他，活成自己便好。
这六个月她除了上班，还上网报了个专业绘画课程，重拾这些年被荒废的喜好。
当初学校漫画社的活动，她随随便便就获了奖，莫子熠说她很有天赋，这些年也一直鼓励她工作之余继续画画。
但这次她的决定与他无关。
她只是想让自己的人生精彩一点，哪怕失去了某些东西，依然还是圆满充实的。
“想什么呢？”林默然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向薇笑着摇了摇头，把文件夹放下，喝了口咖啡，“我是有点担心后天的活动，据说还有两个媒体没谈拢，不知道他们公司能不能搞定。”
林默然：“放心吧，我会督促的，你刚才去厕所的时候我已经交代过万总了。”
向薇点了下头：“嗯。”
“怎么样？”林默然挑了挑眉，“有没有觉得有我跟你一起出差，事半功倍？”
向薇忍不住笑了出声，给他一个勉强的回答：“还行吧。”
“少嘴硬了，你的表情已经泄露了你的真实想法。”林默然洋洋自得地回过头，“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向薇：“什么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