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光景后,早膳便送到了偏殿中。
月见一样样地替她布着菜:“今日的早膳是芙蓉鸡丝粥,佐三样小菜,另有糯米藕与乌米糕。奴婢之前还吩咐小厨房里的嬷嬷们烤了些胡饼,如今正是刚出炉的时候,便一同拿来了,您多少用些。”
李羡鱼弯眉:“知道了,早膳不用人伺候,你们都去小厨房里用膳吧。”
“奴婢这便过去。”
月见笑应,带着宫娥们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仅余下李羡鱼一人坐在长案前。
她起身掩上了槅扇,仰头对着横梁的方向小声唤道:“临渊,你下来。”
临渊应声自梁上而下,立在她三步远处,平静问道:“什么事?”
李羡鱼弯眉,将装着胡饼的小碟子往他那推了推:“今日有新烤好的胡饼,你过来一起吃些。”
她怕临渊不答应,便又笑盈盈道:“便当做是我谢你赶走了何嬷嬷。”
临渊应了声,从盘中拿走一块胡饼,却没吃。
他道:“我可以替你杀了她。”
人若死在披香殿,容易给李羡鱼惹来麻烦。
但若死在别处,便与李羡鱼无关。
李羡鱼正拿银筷子挟着糯米藕,闻言略微一慌,刚挟起的糯米藕也无声无息地掉在碗里。
“你别去。”她抬起眼来,略带紧张地想要说服他放弃此事:“就算你杀了何嬷嬷,也还会有王嬷嬷、张嬷嬷、李嬷嬷。都是一样的。”
她悄声低语:“而且今日的事,也不能让旁人知道,不然父皇一定会差人过来重重罚你。”
临渊道:“好。”
他低头,咬了口手中的胡饼。
李羡鱼却没再动筷。
她抬起羽睫,望着与她相隔一整张长案的少年,羽睫轻闪,略有些出神。
似乎自相识起,临渊便一直站在她的三步之外,从未靠近过。
即便是隔着男女之防,这也太远了些。
她想,他都要够不到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碗糯米藕了。
于是李羡鱼搁下手里的银筷,小声问道:“临渊,我很讨人厌吗?”
临渊的动作略微一顿,垂眼看向她。
长案后的少女也正望着他,卷翘羽睫微微抬起,一双明眸波光潋滟,清澈照人。
两人的视线对上,那双清澈的杏花眸轻眨了眨。
“临渊,你很讨厌我吗?”
临渊垂下眼帘,淡淡道:“没有。”
李羡鱼愈发好奇:“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要站得那样远?”
她道:“我又不会吃人。”
临渊回答:“习惯罢了。”
以无数鲜血与教训所养成的习惯。
在明月夜中,所有接近他的人,无论是奴隶还是权贵,皆是心怀恶意。
没有人知道轻信的背后是什么,是算计,暗害,还是杀机。
他已习惯,与所有人都保持三步远的距离。
一个无论面对何种暗算,都来得及反击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