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即便是隔着夜色看来,亦能看出,殿内的一应陈设,都已有些老旧了。
遍涂椒泥的红墙上,已经有数处剥落了朱漆。殿顶的琉璃瓦光泽微黯,飞檐上的稳脊兽悄然缺损了石料,像是已有许久,没能好好修葺过。
思绪未定,眼前的月光却黯下一处。
他垂下视线,望见穿着红裙的少女步履轻盈地走到廊下,笑盈盈地望着他。
“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她仰起脸来,悄声细语。
廊前夜风卷起她的裙裾,渡来她身上清甜的木芙蓉香气。
她离得,有些太近了。
少年垂眸,往后退开一步,与她维持着三步之外的距离。
“什么事?”
李羡鱼小声:“我方才想起一条规矩。所有的影卫,都是要在宫中的影卫司上名的。”
“可是我想起,你之前说过,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名字么?
少年神色淡漠。
他确实不记得了,也并不觉得一个称呼有何要紧。
李羡鱼像是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
她轻眨了眨眼:“那,我帮你重新起一个名字可好?”
她弯眉笑了笑,露出唇畔两个清浅的梨涡:“我可会起名字了,披香殿里许多宫人的名字都是我起的。她们都说好听。”
李羡鱼说着,便低头认真想了起来。
许是夸下海口的缘故,她愈是着急想出个好名字来,便愈是觉得脑子里乱作一团。
分明想回忆自己读过的诗书,可第一个回忆起的,却是教引嬷嬷们成日里,以一成不变的刻板语调在她耳畔诵读的女则、女训。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
她想到这,赶紧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总不能从这里给他找个名字。
倏然,像是灵光一现。
“既然你是我的影卫,与我形影不离,要不,便唤作临渊吧。”
临渊,羡鱼。
多好,一听便是她披香殿里的人。
连名字都紧紧挨在一处。
李羡鱼轻轻笑起来,满怀期许地问他。
“怎么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