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上面有人的好处,旁人为官战战兢兢小心谨慎,何采能直接扯大旗来干活。
“前些时日,说是永宁侯世子去郊外踏青,瞧见一个民女生的甚是好看,便抢走了,后来人家兄长去追,还被打了一顿,是报官之后,才将那民女送回去的。”何采简单说了一下案情。
“此事定与他无关,兼定邦没那么荒唐,想来是朝中人给他扣的帽子,大概是陆丞相干的,他们两家现在成仇了。”
康安长公主听了个大概,就不放在心上了,她随意从手上鲁下来个戒指,丢给何采道:“戴上,这是本宫自小带着的,你戴在手上去寻他,他便不会为难你,且去走个过场就算了,萧定邦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若是真招惹了他,本宫也保不住你。”
何采接过戒指,道了一声:"多谢长公主。"
说话间,外面一个侍女走上来,在康安长公主身后道:“启禀长公主,宾客已被波斯王子送走了,波斯王子现下正在偏殿沐浴。"
何采自也听到了。
康安的荒唐事从不肯着何采,何采以前在鸣翠阁时,还瞧见过康安和江逾白调情呢,她是康安的手中刀,真正的心腹,康安的所有事情她都可以知道,且不会告知任何
人——自打她在北典府司内走过一遭,还未曾透露过康安的任何事情以后,何采在长公主府的地位扶摇直上,眼下已是是第一宠臣。
能扛过北典府司的诏狱刑罚,她算得上是朝内数一数二的了。
她若是个男子,估计早都能爬到塌上受宠了。
现下听了“波斯王子”,康安摆了摆手,道:“送到寝殿去。”
侍女退下后,何采也该退下了,良辰美景,不能助误长公主寻欢,但是何采心头还有那么一点迟疑,她犹豫着,拧着眉头,小心道:"长公主,臣尚有一事禀告。"
康安长公主一边坐起身来,一边道:“讲。”她还要去临幸波斯王子呢。
夜里放歌,纸醉金迷。
何采干瘪泛白的唇瓣抿了抿,片刻后,小声道:“今晚,是江大人斩首的日子。”
京城中斩首分为午后斩首和夜间斩首,午后斩首,是所有案子告破后,能公之于众,大告天下的斩首,夜间斩首,就是悄无声息的斩了,不问身份,不问旧事,斩完直接丢到城外乱葬岗里去。
康安长公主动作一顿。
听到“江逾白”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眼前的浮华与落寞都骤然被挤开,过去的回忆又生硬的钻出来,站在她面前,明晃晃的提醒她,康安,我还在。
她脸上掠过一丝恍惚,像是想起了他们年少时一起在学堂里读书作画时的画面,那时阳光正好,风过林梢,江逾白穿着一身书生袍,远远回过头来,清俊的眉眼中像是藏着万千光华,和她璀璨一笑,唤她:“康安。”
康安,九章算术的题我为你做好了。康安——今晚我们溜出去玩儿,不带三皇子。康安!我给你做了个簪子。
她早都不是那个康安了。
康安闭上眼,压下眼角的湿润,道:"替他收尸。"
言毕,她抬起腿,迈过了台阶,如同当年江逾白抛下她时一样,没有回头。
她真爱过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江逾白不值得被她救。她会奔向更好的,更多的,更有权势的,而不会为他停留。
因为,他们俩都是一样,被欲望塞满,被贪婪拉扯的人啊。
他们年少时曾纯粹的爱过,但越长大越斑驳,越长大越复杂,那点
情爱,如那日太后宴席上璀璨的焰火,放过了,烧过了,便没了,只留下一地余烬。
康安有时在午夜梦回时,也曾后悔过,若是她回来之后,不曾招惹江逾白,只安稳的当她的长公主,会不会,他们就不会落到这个境地呢?
可她没有如果。
康安离去之后,何采便站起身来,走出了长公主府,她走出很远,回头在夜色中看长公主府的时候,只觉得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华美王墓,建立在坟茔与枯骨上,埋葬了康安帝姬,迎来了康安长公主。
何采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未入官场时踌躇满志,入了官场后提心吊胆,那些旧人旧事就都变成了不堪的过去,提一次,疼一次。
每一次成长,都是拿命换来的。
她从长公主府出来之后,便向内京斩首台前走去了。
内京斩首台立于城外东门处,一个硕大的台子,每每有什么斩首的人,都会推到这边来斩,因此,东门走的人少些,有些迷信的人,出城基本都是走西南北这三个门,哪怕绕路,也要绕开东门的台子。
何采到的时候,天色已很黑了,正是戌时中左右,京城的秋一来,天色便黑的早,街道上也没多少人,她一个人走到东门口等着。
街巷中渐渐没了人影,只剩下空旷的路途。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北典府司的人便来了。
斩首这种事儿,基本上是轮到谁了谁来干,活儿要是刑部的,刑部也能来斩首,是大理寺的,大理寺也能来斩首,只要过一遍手续流程就行。-->>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