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霄握住连宇凡的手,帮助他止住颤抖。
“也有长大了以后才觉醒异能的可能,于是我母亲就将所有希望都放在我身上,她拼命按照异能者的标准培养我,但是约定时间越来越近,我眼看五岁了,却依旧普通,我母亲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有一天我睡觉时只觉得一阵窒息,睁眼时发现她竟掐着我的脖子,告诉我有人濒死前会觉醒异能,她要试一试。”连宇凡说着说着,泪水滑落,他却仿佛没有感觉到。
岑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只能握住他的手。
连宇凡甩开岑霄的手,醉酒令他的话变多起来:“我不恨她,她只是太爱我父亲了,不想失去他,也不愿意他与其他人孕育孩子,不管是人工的还是……另外一种方法。她希望我是异能者,但我觉醒得太晚了。我父亲三十岁那年战死了,他贯彻了自己的爱情,没有背叛婚姻,可是我和我母亲也失去了他。
“又过了五年,我觉醒了异能,而那时,我母亲已经被送进了精神疗养院。常年的偏执和爱人去世让她的精神失控,终究承受不住。我知道自己觉醒异能时真的好开心,我跑到疗养院去找她,我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可是当我赶到时,我看到了骆怀。”
骆怀夺走了连宇凡母亲关于守护者、关于丈夫、关于儿子的所有记忆,所有快乐的、痛苦的回忆全部抽离,连宇凡赶到疗养院时,第一次看到母亲笑得那么幸福开心,而这份幸福的缘由,是因为忘记了他。
酒瓶被不经意间推到地上,瓶子碎了,余下的酒慢慢流淌出来,连宇凡指尖碰触酒瓶的碎片,酒瓶复原,变成了一个空酒瓶。
“酒瓶可以复原,酒却回不来了。”连宇凡惨笑了下,“尤正平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岁。”岑霄低声道。
“多好的年纪啊,我出生的时候,我父亲也才二十五岁,天真地认为还有五年时间。”连宇凡摇摇头道,“尤正平不会幸福的,组织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是在等他精神完全稳定的那天。”
“你提醒尤正平注意郁华的精神状态是……”岑霄听得一阵心惊。
“郁华本来就是个控制狂,调查时从日记和各种细节中都可以看出,你觉得他会允许尤正平接受守护者存续计划吗?”连宇凡道,“到时候只怕又要麻烦骆怀出手了呢。”
听到这件事,岑霄也有些无措,他只能慌『乱』地转移话题:“骆怀也是执行任务,你不要对他敌意过深。”
“骆怀?”连宇凡冷笑一下,“他和我不一样,他是最完美的存续计划下出生的孩子,出生就觉醒异能,我十岁才刚刚觉醒异能时,他已经执行任务很多年了。你们也不要和骆怀走得太近,说不定哪一天,他的手搭上你们肩膀时,不是在表达亲近,而是在消无声息地执行任务。”
连宇凡一直防备骆怀,尽可能远离这个人,他害怕有一天自己忘掉所有执着。
连宇凡与岑霄喝酒时,骆怀也在另一个休息室劝尤正平:“你不要怪连宇凡,他不看好所有守护者的婚姻,是我的错。”
尤正平愤愤不平道:“不看好针对我就好了,为什么每天针对郁华?”
“因为或许有一天,我会去抹掉郁华对你所有的记忆。”骆怀安静地说,“像抹掉他母亲对他的记忆一样。”
尤正平呼吸一滞,不可思议地看向骆怀,他没想到骆怀会说出这样的话。
骆怀简单地叙述了自己收走连宇凡母亲记忆的事情,尤正平也是第一次听到守护者存续计划。
“我母亲是异能者,而且和连宇凡的父亲不同,他父亲的能力就算不继承,损失也没有那么大,可我母亲的力量有助于社会稳定,她必须留下后代,所以我完美地出生了。”骆怀安静忧郁地对尤正平道。
“但是……我们都是同龄,收走他母亲记忆的时候,你也才十岁,为什么执行任务的人是你,而不是你的母亲?”尤正平不由自主地抱住双臂。
“因为她……承受了太多人的记忆,精神状态本就不稳,在我出生后,她患上了很严重的产后抑郁,多次『药』物治疗和精神疏导无效后,她避开其他人,自尽了。”骆怀平静地说着,好像在诉说其他人的故事,“我夺走连宇凡母亲的记忆后,就再没有执行任务,十五年没有破坏者,这段日子我很开心,也很幸福。组织会同意你的婚事,除了为了稳定精神外,大概也是觉得不会再出现破坏者了,可以让年轻人过得轻松一点。”
骆怀的脸只有异能者可以看清,而现在,尤正平竟觉得他的脸十分模糊,这个人像是要消失一般。
“尤队,我多希望这个世界没有破坏者,没有守护者,没有异能,只有一群普通的战友。”骆怀轻声道,“要是那一天可以到来,连宇凡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偏执,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承受这么多痛苦的记忆?”
尤正平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很担心守护者存续计划会令郁华发狂,但这是未发生的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可骆怀和连宇凡的悲剧已经发生,逝去的时光无法重来,受过的伤害也不可能消失。
连宇凡每次强调“守护者的婚姻不会幸福”时,其实都在说“我没有得到幸福”。
第二天早晨,尤正平强撑着回家,扑进郁华怀中,硬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享受着郁华的怀抱,难得不懂事地撒娇让郁华旷工陪自己。
厨房的饭菜香味提醒着尤正平,他现在的一切可能只是过眼烟云。
要是没有破坏者就好了。
他下床来到厨房,从后面抱住郁华,轻轻地吻了吻爱人结实的后背。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尤正平暗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