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铎用蘸水的棉签润着聂存的嘴唇,聂存的嘴唇没有血色,他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皮肤白的几乎透明,睫毛和头发乌黑黑的,像个没有生机的瓷人。
真害怕他突然消失,像童话里的美人鱼在天亮时变成海上的泡沫。
原本充满无限期待的人生突然变成了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
如果顾存再也醒不过来,他们余下的人生再也没有什么惊喜。
“彼得小兔爱上了外卖,送外卖的小哥是只温柔的德文卷毛猫,他的头发卷卷的,下巴尖尖的,碧绿色的眼睛让彼得小兔想起他爱吃的提摩西草。”
“但今天送外卖的小哥并不是温柔的德文卷毛猫,而是一只眼镜王蛇,打开门的那一刻彼得小兔差点晕过去,天可怜见,他只是一只刚刚成年的小垂耳兔。”
“第二天、第三天,给彼得小兔送外卖的都是眼镜王蛇,眼镜王蛇很冷漠,彼得小兔泪汪汪的接过外卖盒,他声音颤抖,哽咽的向眼镜王蛇道谢。”
“第四天送外卖的小哥依旧是眼镜王蛇,眼镜王蛇打了个哈欠,他的蛇信血一般鲜红,彼得小兔啪叽一下晕倒在地上。”
《彼得小兔》的故事很长,顾启峰讲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燕都已经入冬,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
他合上书,握住了聂存微凉的手。
“存存,外面下雪了。”
无人回应他。
“爸爸去给你堆个雪人。”
雪人堆好了,顾启峰却病了,他毕竟肉|体凡胎,并不是真的刀枪不入。
“还是老了,虽然样子年轻。”
顾承铎从来没听过顾启峰说过这么伤春悲秋的话。
“干细胞针剂可以让人类的寿命延长,保守估计,您至少还有七十年的时光。”
顾启峰笑道:“七十年的时光很长吗?我活了五十年,发觉这些年的光阴只是一眨眼的事。”
“您很少这么悲观。”
顾启峰说道:“不是悲观,从青春走到迟暮,这是必定会经历的心路历程。”
他咳嗽了两声:“这几天拜托你照顾好小存,不要留他一个人过夜,他怕黑。”
顾承铎沉默很久才说道:“我知道。”
他起身去了聂存房间,拿起那本《彼得小兔》看了很长时间。
顾承铎从来没有看过童话故事,他知道的所有童话故事都是顾存讲给他的。
他说他最不喜欢的喜欢故事就是《彼得小兔》,顾承铎问为什么,顾存说里面那只垂耳兔让他联想到自己。
“我属兔嘛,我爸爸每次给我讲彼得小兔我就会代入自己,一开始还觉得很有趣,后来看了动物世界,发觉食草系动物误入肉食动物的世界是件很可怕的事,生活又不是童话,如果不远离动物城,他早晚会被开膛破肚。”
顾存叹息:“而且彼得小兔已经很好了,他还给我讲过微积分和量子物理做我的睡前故事,太可怕了,我听得偏头痛。”
顾承铎把《彼得小兔》放在了一旁。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故事,我没有告诉顾启峰,这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我想你也不希望我告诉他。”
“存存,我真是个卑劣的人,见到你这个样子,我明明应该伤心欲绝,可我现在竟然感到平静和满足,因为我可以一直看到你。”
他握住聂存的手,嘴唇亲吻着聂存微凉的手背:“每次触碰你,我都会感到巨大的幸福,就像你曾经说的,我真是一个毫无人性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