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沈惟清也尽职尽责地介绍了审刑院的大致情形。
最前面是正德堂,审讯犯人之处;其后便是官员们的议事堂。绕过此处,入目是一处小小的园子,仅寥寥花木山石点缀,但有一间小亭供人休憩,看着还算规整。另三面都建有屋宇,北边最大的一间是韩知院的宏畅堂,东边则是沈惟清等有品阶的官员处理事务的务本阁,西边则是其他人办公之处。
见沈惟清领了个小娘子过来,众人无不稀奇,廊前窗后探出了不少脑袋。
“怎么又来了个娘子?把咱审刑院当什么了?”
“听闻是秦
池的女儿。”
“秦池啊……”
“就算这娘子可怜,也不能糟践咱审刑院的名头。”
“也未必,忘了花大娘子了吗?”
“这世上有几个花大娘子……”
回廊上走来一名红衣女郎,抬头看了眼肆无忌惮议论着的男人们,笑骂道:“就你们叭叭地长嘴,把人一会儿夸成花,一会儿骂成渣。是怎样的人还怕没机会看到?见不着明天的太阳吗?”
离花大娘子最近的窗口,一名五短身材的年轻人笑道:“就知道韩郎君一来,花大娘子坐不住了!”
花大娘子叱道:“我就不能过来看刚来的妹子吗?高胖子,《刑统》背熟了没?下次考较,别指着我再帮你!”
高胖子嘿嘿一笑,也不生气,摸摸脑袋,顾自回屋做事去了。
沈惟清目注花大娘子,眉眼间已有敬意。他解释道:“她叫花绯然,父亲也是审刑院的属官,在查一起贪腐案时被犯官所杀。那年她十五岁,主动请缨加入审刑院查案,抽丝剥茧查清犯官罪行,又领人在犯官藏身的据点杀了个三进三出,最后满身是血拎着犯官头颅走了出来。知院敬其孤勇,怜其孤苦,特地请奏,将其留在了审刑院。”
沈惟清的神情看着和素日差不多,但阿榆却听出了其中的郑重和肃然,全然不同于对待她时的疏离淡漠,或对待安拂风时的漫不经心。
韩平北却有些闪避之意,嘀咕道:“人是好人,可整天喊
打喊杀,跟霸王似的,哪有半点女人的样子?”
阿榆总算明白为什么她能进审刑院了。
女子虽不能为官,但不入九品,也无人计较许多。一旦有了成例,以沈老威信,以韩殊的掌事之权,将同样背负仇恨的女子送入审刑院,自然算不得难事。
花绯然已大步走来,笑着招呼:“沈郎君,韩郎君!这位是秦家妹妹吧?”
她大大方方地与众人见过礼,便笑盈盈地看向韩平北,声音明显轻柔起来,“听闻樊楼近日上了些新菜式,近来没去尝尝吗?”
韩平北忙道:“绯然姐,父亲昨夜才教训我,要我潜心读书,别记挂玩乐之事。”
花绯然笑道:“吃喝又不是玩乐之事。韩知院只是不想让你别流连勾栏瓦舍吧!”
韩平北道:“提到吃喝,便想起秦家之事,再看到秦小娘子,心中给堵了似的,哪还有兴致?”
提到秦家,花绯然也敛了笑,牵了阿榆的手,柔声道:“秦家妹妹放心,秦家的案子,一定能破的。”
阿榆适时地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绯然姐。”
沈惟清见二人说上了话,也微舒了口气,微笑道:“既如此,我就先回那边处理公务,阿榆就麻烦绯然姐照应了,先让她熟悉熟悉本朝律法典籍。”
韩平北忙道:“我也有公务要处理,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韩平北像兔子般窜出,跟在沈惟清后面逃得飞快。
阿榆看得清楚,韩平
北想避开的,竟然是花绯然。
花绯然也不在意,大大方方地立于原地,目送二人离去,方携了阿榆回自己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