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的潮气渗进骨髓，林墨白的靴底碾碎几片霉斑，手中烛火映照着石壁上的血字——那是三年前左相顾延之党羽被处决时留下的绝笔。他停在编号“丙字七号”的牢房前，铁栏杆上的抓痕深可见骨，与卷宗里“先帝驾崩当夜，狱卒暴毙”的记载完全吻合。
“大人，这是当年负责验尸的仵作密信。”随行的赤焰卫暗卫呈上泛黄的绢帛，封口处的黑狼纹火漆让林墨白瞳孔骤缩。展开后，歪斜的字迹透着急促：“先帝七窍流血非毒发，乃中了苗疆‘牵机引’，此药需西域雪蚕为引，唯有左相府的西域商队能拿到……”
更漏声在甬道里回荡，林墨白想起苏若雪在江南缴获的黑狼会密约，里面提到“雪蚕贸易”正是顾党余孽的资金来源。他将密信收入袖中，目光落在牢内石床上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半枚玉佩，纹路与苏若雪颈间的凤凰佩残缺处严丝合缝。
“去请长公主过来看。”林墨白按住暗卫的肩膀，“让刑部尚书封锁所有卷宗，尤其注意‘永徽十七年冬’的记录。”他知道，先帝驾崩的真相，就藏在那个雪灾频发的寒冬。
长公主府的暖阁里，苏若雪盯着石床上的半枚玉佩，指尖在“昭华”二字上颤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与自己玉佩完全匹配的另一半，却比想象中更小，显然属于尚未成年的孩童。“这是……皇兄的？”她望向林墨白，后者正展开先帝驾崩当日的起居注。
“根据仵作密信，先帝临终前曾秘密召见顾延之。”林墨白的狼毫在“顾延之滞留御书房三刻”处圈了又圈，“而同期的膳食记录显示，御膳房送的参汤里，恰好加了西域雪莲子——与‘牵机引’的药引相冲。”
苏若雪忽然想起在苗疆发现的赤焰门典籍，里面记载“牵机引需雪蚕与雪莲子同服方能生效”。她摸出从黑狼会首领身上缴获的玉佩，与石床暗格中的半枚对比，发现内侧都刻着极小的狼头纹——这是顾党余孽的暗记。
“顾延之当年不仅毒杀先帝，还想嫁祸给皇兄。”苏若雪的声音冷如冰霜，“他故意留下半枚玉佩，就是要让我们误以为凶手是皇室宗亲。”她转头对赤焰卫统领吴刚道，“去查永徽十七年冬，有哪些皇室子弟接触过西域商队。”
刑部的档案室里，林墨白正在比对顾延之的往来信件，忽然听见窗外传来骚动。一名小吏浑身是血地闯入，手中紧攥着半张烧焦的卷宗：“大、大人……有人烧了‘永徽十七年商路关税单’！”
林墨白认出那是负责西域商路的户部档案，立刻冲向火场。浓烟中，他看见一个黑衣人正将最后一叠卷宗推入火盆，袖口露出的赤焰纹刺青让他心头一震——那是赤焰卫的标记。
“住手！”林墨白甩出袖中机关弩，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愣住。那是赤焰卫的老人，曾在北疆救过他的命。“大人，属下不得不如此……”黑衣人跪地，咳出鲜血，“左相旧部说，若不烧了卷宗，就杀了卑职的妻儿。”
苏若雪及时赶到，按住黑衣人即将咬向毒囊的牙关：“我答应你，保你妻儿平安。”她取出赤焰卫令牌，“现在告诉我，关税单里究竟有什么秘密。”黑衣人泪如雨下：“关税单里夹着顾延之的账册，记载着他用雪蚕换北疆军粮的数目……还有，还有先帝驾崩当夜，他曾派黑狼卫潜入皇宫。”
深夜的军机处，苏若雪与林墨白对着残损的关税单，在焦黑处发现用密蜡写的小字：“雪蚕五十箱，换北疆战马三千匹——顾延之。”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字：“长公主若现世，必杀之。”
“原来，顾延之早知道我会回来。”苏若雪望着窗外的残月，想起在冷宫发现的淑妃手记，里面提到“雪灾之年，西域商队异常活跃”。她忽然握住林墨白的手，“墨白，你记不记得，北疆军饷案里缺失的那批战马，正好是三千匹？”
林墨白点头，目光落在案头的双璧玉佩：“顾延之毒杀先帝后，用战马换取藩王支持，又故意留下皇室玉佩嫁祸，可谓一箭双雕。”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先帝遗诏副本，“遗诏里‘双璧合则天下安’的‘双璧’，或许不仅指你和萧昭，还有这两枚玉佩。”
赤焰卫的急报打断了沉思，暗卫呈上从西域截获的密信，落款处盖着已死的左相顾延之的印章：“旧案重查之日，便是新火燎原之时——黑狼会敬上。”苏若雪冷笑，这是顾党余孽的挑衅，却也证实了他们的恐慌。
“明日早朝，我会当众展示仵作密信与半枚玉佩。”林墨白将残损的关税单收入锦囊，“顾延之已死，但他的旧部还想借旧案动摇新政。”他望向苏若雪，眼中是坚定的光，“不过他们忘了，当年的赤焰卫，现在叫‘双璧卫’。”
苏若雪轻抚腰间的赤焰令，想起在江湖中逐渐收拢的赤焰门旧部。顾延之以为烧毁卷宗就能掩盖罪行，却不知赤焰卫的暗线早已深入西域商路，而那半枚玉佩的现世，正将当年的真相一点点拼凑完整。
“墨白，”她忽然轻笑，“你说，顾延之在毒杀先帝时，有没有想过，他留下的每一个破绽，都会成为击垮他的利器？”林墨白回以微笑，指尖划过她腕间的赤焰纹银镯：“他高估了权谋的阴狠，却低估了人心的向背——那些被他克扣军饷的北疆将士，那些因他贪腐挨饿的江南百姓，都是我们最坚实的后盾。”
更鼓敲过四更，军机处的烛火依旧明亮。苏若雪看着林墨白伏案整理证据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旧案重查，不仅是为了给先帝报仇，更是为了让昭华朝的史书，不再被阴谋与鲜血玷污。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苏若雪知道，新的一天将是顾党余孽的末日。她与林墨白，将带着先帝的遗志，带着双璧合璧的力量，在旧案的废墟上，重建一个清明的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