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慧心道,当初她就没做到“心内守一,入无物之境”呀,初学御气那日,她便在脑海中胡思乱想,描绘大千世界。她思索道,自己当日已学会了御气,或许学会御气并不需心中无物,但于学舍中初试飞行之术时,她确是心不在焉,一整日都在想着鹿蕉客长老给的种子,想着那谷种中的一粒洞天。
当夜,她披衣跑到学舍外,细细探看过其他草木,惊奇地发现一枝一叶中皆有隐约纹理。
堆堆叠叠,如蜂房般。朦胧地,那“房”中似仍有他物,实在不知何解。
此事困扰她两日,她问了月麟,月麟说确实如此,自己也能洞察一花一叶内里脉络。柳月麟笑道,证道之人双目更清明罢了,小慧你何必费神琢磨这些。
既是仙人眼中的世界本来如此,乔慧心觉师兄大约对她这一新发现不感兴趣,便道:“师兄说的是,试飞时我心中一直想着其他事情,或许是这缘故。”
谢非池道:“罢了,若是因为你有心事,一时半会也静不下心来。不如试试另一方法。”
乔慧欣喜,适时送上一番赞美,给足师兄情绪价值:“还有别的方法?还是师兄神通广大!”
这方法竟是——
一阵风过,她只觉自己的腰被轻风托起,触目已是缥缈云雾,万里苍穹,下视,湖波潋滟。是谢非池的法力带她凌空。
她站在空中,心觉被那轻风托着的腰间有些痒。一转头,师兄俊美的脸近在咫尺,吓她一跳。像走夜路遇花枝低垂,转头,鼻尖碰上一朵开得雪白的优昙,那花白得有点儿怕人。
谢非池的语气无波无澜:“我如今带你凌空,你且尝试御气,我循序渐进将灵力消去,你若觉情势危急,自然学会如何凭虚御风。”
乔慧听罢大为震撼,这法子和雏鹰学飞无异,直接从万里高空中将她扔下去。
幸好师兄又说:“不用担心会摔下去,你若一直往下摔,我自会接着你。”
好罢,还要一直往下摔,千钧一发之际才能得师兄托底。
下一瞬,托着她的灵力果然已如抽丝般开始游散,乔慧忙凝神聚意,调动四肢百骸中流转的灵气,熟悉的轻灵之感复又涌起。
她亦知这几日分神到谷雨监中偷师,疏忽了功课,此刻师兄在前,不好表现不佳,便将那经卷上的文字细细回想,先调呼吸,后感周遭气流游动,引气凝气,托举己身。
师兄施加的灵力已丝丝缕缕散去,她渐渐下沉。那头,谢非池负手而立,面容雪白出尘,俯瞰着她从云中下坠,并无伸手拉她一把之意。
不知怎的,见师兄高高在上打量她,乔慧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好胜之心。
任是她再静心凝神,依然往下落,她索性不再对那经卷中的法子依样画葫芦,只旋身、挥臂、出拳,导引气流。
谢非池双眸微眯地看着她,见她不冥想而是在比划拳脚,长眉不禁挑起。这又是在干什么?
但这招竟然见效,缥缈之气随她动作而行,仿佛听从她指挥般,渐游于四体,周身如有云雾托举——乔慧心道,这灵气真是欠收拾。
缓缓地,她已在空中立定,日光明澈,将她扬起的笑脸照得晶莹。
这是一张光明的、少年的、朝气洋洋的脸,眼波睛清亮亮,像浮光跃金的湖水,亦在他眼中流动。
乔慧试着在空中迈步,一步步往上走,到了谢非池眼前,开开心心地:“怎么样,师兄,我不用入定也可以御气凌空呀,看来书上说的都是老方法嘞。”
白云间,谢非池神色淡淡,向她略一点头,而后便将俊美的脸转过。
乔慧心道,师兄怎么将脸转过去,莫非是见她打破成规,心觉被她驳了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