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别开了脸,没有点头。
周航有些失望地哼了一声。
个人到组织,民间与官方,矛盾一直都在,很难跨越。
早上醒来得早,窗外还是朦朦暗,周航伸手,摸到了脖子上挂着的玛瑙,圆滑的表面摸在手上很舒服,让周航忽然想到了江宇的皮肤,抚摸着很粗糙,像用手抚过大地。
他又把眼睛闭上,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
今天准备出院了,江宇的伤没全好,开车不方便,柏光聘连夜赶了过来,顺便也打算去不远的儿童医院探望下央金。
柏光聘买了些水果,还带了一个白色的小羊玩偶。
央金一如既往地有些害怕江宇,江宇也不和央金开玩笑,露了个面就到楼上的露台去抽烟。
果然央金见到了小羊玩偶很是兴奋,炮珠般地问柏光聘站里那几只小羊的情况,柏光聘坐边上削苹果,一边细声细语地耐心回答着。
“白哥哥。”央金的声音糯糯软软的,小孩儿总是最让人心疼。
“还有什么事呀?”
“最近我爹爹都不来看我了。”央金说道,一边玩弄着小羊玩偶的耳朵:“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什么时候可以来看我呀。”
柏光聘削苹果的手顿住了,似乎在努力措辞,不过最后仍旧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房间里只有“沙沙”削苹果的生响,最后柏光聘切了一小块苹果,递到央金嘴边,边问她:“你爹爹走时候和你说过什么吗?”
“我爹爹走的时候和我说过,都是为了我好,也为了我妈妈在天之灵可以欣慰。”
“嗯,也许他的事情比较多吧。”
办好了周航的出院,周航走到一半,忽然回头看了眼医院:“以后小央金怎么办呢?”
柏光聘沉默了一下,回答他:“她是我们保护站的孩子。”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会好好长大的,我会让她好好长大的。”
“没错她会好好长大的。”江宇笑了笑:“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快乐而无忧无虑地长大。”
回保护站的路上,柏光聘开车,车里放着一曲很抒情的民谣,女歌手慵懒的调子和吉他声和窗外不断后移重复的荒凉地平线交错。
车里一度很安静,只有柏光聘在跟着歌声轻轻地哼唱。
“我还是想问,你们为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最后,周航先问了这句话。
“说不出口。”江宇盯着周航的眼睛:“不仅仅是告诉央金,其实现在,我自己都无法面对。”
无法面对曾经的兄弟会是这样的人。
“的确啊。”柏光聘说道:“可能在这之前,我需要先自己接受一下。”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在抑制着什么情愫。
当事情彻底解决了之后,很多情绪才迟到地涌上心头。
周航才来这儿一年不到,没有他们一同出生入死数年的情谊,不过他很理解保护站大多数人的心情。
扎西也曾蹲在那辆破旧的北京吉普边上,给他递了一支当地土烟。
他临走时候送给自己的那盒烟早不知道被丢在什么地方了,就算知道,周航大抵也不想要了,他只想遗忘,忘记这三天,忘记背叛者,他不想仇恨,他只想遗忘。
其实吧,扎西心里应该没有任何信念。
周航这么想着。
那些执着于在这片土地奋斗,甚至付出生命的人,心里都有一把火吧,无论来到这里究竟是什么原因,可留在这里都多少是为了心里的这团火。
没有这把火,荒凉大漠,寸步难行。
想到这儿,周航忍不住叹了口气,把头轻轻靠在江宇的肩上,江宇肩上的伤还没好,他没有把重量压上去。
江宇,你的火一直在燃烧,像胸膛的温度和有力跳跃的心脏。
燃烧的尽头是什么呢?
最后的未来又是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