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冲出血色巷口的刹那，祁梦蝶的指尖已按在旗袍盘扣间的毒针上。
周云帆的手掌突然覆在她腕间，温热的触感透过蕾丝手套渗进肌肤："三秒后左转。"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震颤中，她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瓶碎裂声。
那是敌特惯用的追踪剂，此刻正被他们预先布置的米酒摊打翻的陶罐完美掩盖。
月光重新穿透云层时，祁梦蝶数着钟楼第七声变调的音符，将微型相机结构图刻进记忆宫殿最底层的暗格。
三小时后，特工训练基地的铜制座钟敲响十一下。
祁梦蝶站在靶场西侧的回廊下，看着晨雾中飘动的十二面青天白日旗。
昨夜巷口的血渍还凝在第三根旗杆底部，像朵未开的红梅。
她伸手抚过白衬衫第二颗纽扣——那里藏着最后半片显影药膜，却在触到身后刻意压低的议论声时猛然收紧。
"听说她递出去的假地图被破译科截获三次。"短发女学员的钢笔尖在记事本上划出刺啦声，"连林组长的特别通行证都"
"体能考核要开始了。"周云帆的声音像柄出鞘的唐刀，惊得廊檐积雪簌簌坠落。
他军装笔挺地穿过人群，袖口银扣折射的光斑恰好落在祁梦蝶颤抖的睫毛上。
昨夜巷战残留的雪松香缠着止血绷带的气息，在她鼻尖凝成若有似无的线。
靶场中央的沙盘突然亮起红灯。
赵教官握着镀铬教鞭敲打沙盘边缘，四十三个微缩建筑模型同时震颤："今天的攀岩墙加了电磁干扰装置，诸位最好祈祷自己背熟了租界地形图。"
祁梦蝶的指甲陷进掌心旧伤。
那些质疑的视线化作实体压上肩胛，却在绳索扣上腰带的瞬间被周云帆修长的手指拂去。"第三根岩钉有机关。"他的气息掠过她耳后碎发，"记得《申报》上周三的天气预报么？"
镁光灯骤然亮起时，祁梦蝶的瞳孔缩成针尖。
记忆宫殿轰然洞开，新闻纸上墨字化作岩壁纹路：周三东南风三级，湿度67——对应攀岩墙左侧第三块赭石凸起。
当她凌空翻越带电岩钉时，听见下方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2分17秒！"计时器的蜂鸣刺破晨雾。
祁梦蝶扯开安全绳走向沙盘，作战靴在地面拖出血痕——昨夜被流弹擦伤的小腿又开始渗血。
她抓起红色标记笔的瞬间，二十七道目光如同枪口抵住后心。
"霞飞路哨卡换防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笔尖戳破沙盘上的法租界模型，"因为巡捕房总探长昨晚在百乐门丢了怀表。"她蘸着伤口渗出的血，在沙盘画出环形防御工事，"而那块表"突然转身直视二楼观察窗，"此刻正躺在林组长的西装内袋里。"
整座靶场陷入死寂。
林组长捏着镀金怀表从阴影中走出，表面镌刻的牡丹花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祁梦蝶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强行压制的记忆碎片又开始翻涌——怀表链条的磨损角度、表盘边缘的细小划痕、甚至齿轮转动的微妙偏差，都与她昨夜在周云帆掌心见过的图纸完美重合。
"情报分析考核，甲等。"林组长的声音像在冰水里淬过，却在转身时让怀表链条发出特定频率的颤动。
周云帆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猩红在雪地里绽成红梅。
祁梦蝶本能地摸向急救包，却发现他军装第二颗纽扣的反光角度比晨会时偏移了3度——这是"继续演戏"的暗号。
格斗场上的铁丝网突然通电，爆出蓝紫色火花。
祁梦蝶被点名与近身格斗冠军对决时，看见周云帆用染血的手帕折了只纸鹤。
当对手的鞭腿扫向她受伤的右膝，纸鹤翅膀的折痕突然在脑海中化作破解招式——那是上周他们在霞飞路咖啡馆，用糖包排列出的近身格斗十六式。
"承让。"祁梦蝶的鞋跟卡住对方咽喉时，瞥见二楼观察窗的窗帘摆动频率异常。
昨夜钟楼变调的旋律在记忆深处泛起涟漪，她借着扶起对手的动作，用唇语朝周云帆传递摩斯密码：备用频率已启动。
黄昏的余晖染红训练场时，祁梦蝶正握着镊子从周云帆肩头取出染毒的玻璃碴。
医务室的酒精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纱布屏风上，晃动的光影中，她突然发现他耳后易容胶的边缘微微卷起。
"今天观察窗的窗帘换了新的挂钩。"镊子尖轻轻擦过伤口，祁梦蝶的声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铜制的，刻着梅花纹。"周云帆的肌肉瞬间绷紧，那是军统高层才允许使用的制式配件。
走廊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林组长带着评估报告推门的瞬间，周云帆的手掌覆上祁梦蝶正在缝合伤口的手。
纱布屏风轰然倒地时，夕阳恰好穿透他军装口袋里的怀表镜面，将镌刻的牡丹花纹投射在天花板上——那花纹的阴影里，藏着半枚带血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