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时常陪伴在自己左右,堪称为知音的女子竟就那么去了。
他缓缓环视四周,尽管熟悉却又陌生。
从前他来寻阿玉,为了少招惹笑话,总打着商讨政事的名义在张演之这里相见,穿着月白色衣裙的女子环臂处缠绕着柔柔的丝巾,长裙迤地,淡笑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那屏风,松鹤青云……沈晏清紧紧盯着,总觉得那后面还会站出来一个,总对着自己笑,而细细劝和自己的女子。
“陛下?”
沈晏清骤然醒神,他的视线从屏风上一下子落在张意之脸上,却恍惚间瞧见那一张像到八九分的脸。
锋利的心跳激起耳鸣,有一瞬间他看不清眼前的面孔,只觉得还是那个柔情的女子坐在一边,静听风声。
意之。
沈晏清心跳得厉害。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真正意识到那个女子从世间消失不见了。
他的手因为麻木不自禁痉挛起来。
张意之眼见沈晏清神色不对,立即起身行至他面前,预备传府医。
“殿下!”
她还没来得及晃一晃手测试一下这位殿下是否真的清醒,沈晏清一下子抓住了张意之的袖子。
张意之愣住。
她往下看,瞧进一双逐渐从迷茫和挣扎中苏醒的眸孔。
两人对视。
沈晏清反应过来,尴尬地立刻松开了张意之的袖子。
那轻棉织就的衣裳上立刻就留下了褶皱。
张意之惊讶,她后退一步,“殿下在想什么?”
这句话未免太过于直白,沈晏清沉默了一会,歉意十足说道:“有些累了,心神昏花。”
张意之拢着袖子没有说话,她知道,沈晏清跑这一趟绝不只是为了叙旧和彰显对失去太子妃的恍惚来的。
果不其然,沈晏清说完这话,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对意外死去的太子妃,此话题便彻底翻篇了。
“子礼,邵将军要回京来了。”沈晏清轻声说道。
被旋转着的衣裙打落的凤尾残红之姿落在假石之后,衣袖带起的香风弥漫在花林之间,香珠一般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着脱眶而出。
那些张意之曾经看到的,感受到的切肤之痛在一瞬间击中了她的心脏。
她的眼前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木偶一般无声啜泣的女子。
绍安郡,邵将军,二房夫人、张崇孝生母的白月光。
为功二十载,最受境边爱戴。这时候也该回京叙职了。
邵氏不是太子党,盖因太子母族陆家曾在邵氏危难时落井下石之故,对于早逝的陆皇后留下的这个孩子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哪怕陆家早就已经被朝臣、被陛下,赶尽杀绝。
“殿下本不必畏惧。”
张意之说的是实话,太子在朝中势力稳健,一个邵氏,还是离京数十载的邵将军,根本就不足以掀起什么风波。
沈晏清没有作声,不值得畏惧吗?那什么又值得他畏惧呢。
他好像,从里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阿深也如此说。”沈晏清如同往日,轻轻笑起来。
阿深。裴镜渊。张意之一顿。
可是她自知不能问,便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只是笑,“裴大人向来明辨时局。”
是啊,明辨时局,多么中肯的回答,只是这句话说得并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