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夜幕降临，天际线上飘着几片稀疏的云，还没有被黑夜吞噬掉它的纯洁。
中厅开着暖色的台灯，沙发墙上挂着巨幅的现代主义画作，红与黑散落的墨。茶几中央摆着酒店每日更换的玫瑰花束，滴了香薰精油，使得那花香更浓郁。
靠近座位的桌面摆着一盘挂满水珠的葡萄，以及一瓶开盖的红酒，很显然是德里安刚准备的，红酒杯被推到不容拒绝的位置上。
童言落坐在单独的小沙发，搭在脖颈上的手有些刻意，既然被教授看到，他索性放下手，没有再遮掩。
“别紧张，Tong。”德里安倾身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葡萄，玛瑙似的饱满，递到他唇边。
这动作令童言想到《苔丝》的情节，但他不是乡野间纯朴的女孩，只会无措的面对上位者的挑逗。
他不露声色地往后躲了一下，拿过德里安手中的葡萄，投进了面前这杯红酒中，荡出些许泡沫。
德里安爽朗的笑起来，他坐到一旁的双人沙发上，以一副随意且优雅的姿态饮着红酒。开口的声音很温柔，像位亲切的老师叮嘱自己的爱徒。
“Tong，我今天对你说的话并不是谎言，我所拥有的这一切优待，未来你都将拥有。明天在交流会上见到劳伦斯先生，一定要好好向他展现你的优秀。”
“我会的。”童言点头。
“我必须告诉你的是，劳伦斯先生是位老古板，他热爱避世，在他的指导下你的才华会得到明显的提升，但恐怕他不会为你获取功名利禄。”
“我没有考虑过这些。”童言说。
德里安耸了下肩，“我的男孩，生活并不只是阳春白雪，万事万物都有捷径，你的魅力完全不需要按部就班的发表、累积、再成名。”
他看出童言想要离开的心情，缓缓开口。
“也许我说完接下来的话，你会愿意留在这里，和我共度这个美好的夜晚。”
童言垂眸看了眼那杯红酒，复又抬起头望向他。
德里安的心意昭然若揭，但他还是习惯绕着圈子说话。
“我向你坦白，结业演出的戏剧是我想着你写的。玫瑰、或是诗人，与我而言本质上都那么像你。”德里安对他笑，像只毒蛇裹进了甜蜜的花里，淌着温和但剧毒的蜜。
戏剧原来有双重意义。
“我以为您想的是王尔德。”童言有些嘲弄地说。
“我崇拜王尔德，就像你崇拜劳伦斯，这不是秘密。”德里安摊开手，“myboy，我可以给你一条捷径，你知道的，我在作协已经拥有巩固的地位，即便你不愿做我的学生，现在有了劳伦斯先生的赏识，你完全可以作为一个诗人跟随我。带你进入作协，只需要我的一封推荐信。甚至我未曾发表的诗，只要你喜爱，尽管可以拿去。”
不知为何，童言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艾瑞克对德里安的蔑视，现下他的内心是同样的反应，尤其在听到他以疯狂的名义愿意把作品拱手送给自己。
童言笑了下，拒绝道：“您想做王尔德，恐怕我不愿成为波西。”
“好吧。”德里安有些失落，“我以为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童言知道德里安的名气，就像他曾经所欣赏的那样，外表绅士而多识的诗人，即便有许多人诟病他，但愿意跟随他的人依旧不乏少数。
“任何人但不包括我。”童言冷淡地回应。
“不要以这种眼神打量我，像只警惕的小鹿，我们只是在聊天不是吗？”德里安表面妥协着，把酒杯往童言面前推了推，“你拥有选择的权利。”
童言端起那杯酒，圆润的葡萄在杯底滚动着，他嗅了下，把杯子握在手里。
“Tong，我以为你是和我一样的人，你看上去没有什么边界感，又对所有的好事都表现出毫不在意。跟你相处，让人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德里安挑开新的话锋，“这很迷人，我看过你早期的诗。”
说罢，他跟随记忆吟道：“Iaminhell，upisheaven，downisalso。”
德里安露出笑容，“这种颓败感，想必读过的人都会拥有一种冲动，想拥抱你，或带给你死亡。”
“包括你最新写的那首诗，是以前从未涉及的类型，倒有几分布劳提根的味道。”
“看来已经有人替我尝过了你的滋味。”他的眼神落在童言的颈侧，暧昧不清，“Tong，我们不得不承认，欲望是上佳的灵感来源。”
“但欲望总是以厌倦收场。②”童言直白地看着他，眼神澄澈。
“哦？”德里安挪坐过来，膝盖几乎碰到他的，“难道他还让你正身处地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