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附近间或会有几位稀散的游客光顾，在冬令时的坏天气里，这座城市的魅力还是令旅者难以抵挡。
焉回南和童言坐在街道旁的公共长椅上，陪着四处搜寻的可卡犬。
捡到狗狗的时候它并没有穿戴牵引背心，如果是跑丢了，它的家人应该会很心急的寻找。
童言低头不停看时间，他焦虑的时候动作频率会不自觉地加快，不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就会很容易地陷入一种内耗的漩涡。
焉回南不作声拿开了他的手机，手掌一下下抚着他的背，这动作令童言感到了安心。
可卡犬跑到远处的街角，它立在那里打量了一会，又转过头来看向童言，随即很突兀地叫起来，眨眼消失在街角盲区。
他们急忙站起身，跟了过去。
转过街角，这是一条逼仄的小巷，巷子中间站着一位矮小的老妇人，穿着像要出门远行的衣服，可卡犬正围在她的腿边欢快地蹭来蹭去。
焉回南察觉到童言的呆怔，还没等他问出口，童言难以置信地对他说：“这是……那天借给我披肩的老奶奶。”
一切疑问都明了了。
所以狗狗才会跟着他回家，因为那条红色格子披肩上有它熟悉的气味。
回到格雷弗来尔广场的长椅，老妇人的情况看上去比那个雨夜还要更糟糕。
她攥着一方小手帕，时不时要掩饰咳嗽。
可卡犬守在她的脚边，听到她咳嗽时会动动耳朵，眼神湿漉漉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Sweetie。”
刚才的惊愕过后，老妇人想起了童言，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和蔼，慈祥地抚摸着狗狗身上的毛线披肩，“没想到它遇到了你。”
“您是……要出门吗？”
她还戴着避风的小洋帽，童言想到了一种不好的可能性，但不敢继续想下去。
这次老妇人沉默了很久，她的手虚握在胸口，垂着头，低声重复地念着一些祷告词。
焉回南听懂了，他曾与一位信教的投行大佬短暂接触过，从他口中听过类似的祷词。
这是一种行善经文，大意是“离恶行善，就可永远安居。”
老妇人获得了内心的平静，才回过神来回答童言。
“是的，孩子，我的子女要接我回乡下了。昨天是我的小儿子罗德把它带出来的。天黑，它不记得回家的路，但记得我以前经常带它来这里玩。”
可卡犬似乎也听懂了她说的话，委屈的埋下了头，用爪子贴着老妇人的膝盖。
童言得到了答案，一时没有言语。
焉回南直白地说：“如果您默许遗弃它，今天您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对，你说得对。”老妇人连声说了两遍，显得很无奈，皱纹也染上苦楚：“我不舍得它。”
“为什么不带它一起离开？”童言小声问。
老妇人面色有些为难，向陌生人诉说并不是一件容易开口的事，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那位孩子看上去很受伤。
她掩面咳嗽了两声，心软下来。
“我年纪大了，已经很久没有照顾好它，本就自责。这次和我的子女回去乡下，也是为了落叶归根。”
大限将至，面对死亡，老妇人已经持有一种平静的态度。她的气息淡淡的，生命在一帧一帧的抽取，可卡犬也感到一丝不安，一直围在她的脚边打转。
她感到罪孽，攥紧了手帕。
“孩子，你应当知道Bobby的故事，我不希望在我离开后，它一直守着我的坟墓，所以我默许了罗德的做法。”
童言讲不出辩驳的话了，但同时他为可卡犬感到难过。焉回南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慰的轻轻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