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飞行是件很伤神的事，焉回南无暇休息。
他只闭了一会儿眼，发觉无法入眠。
过去的两天足够兵荒马乱，暴雨来袭，飞机停运，在闻枫家里那段时间也并没有闲着。
上飞机前他让昌给公司谈判小组也升了舱，十个小时草拟出两份合同，其中一份是要发给闻枫的。
前一晚他提议闻枫将奖金兑换成流量赠给那位作者，却没想到适得其反，给当事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ALetter创站不过半年，闻枫的团队显然是个草台班子，处理过程拖沓，况且网站机制本身受限。
焉回南并不想管他这个烂摊子，但人确实是会变的，之前他觉得没必要的事也会因为新的关系而重新产生考量。何况ID后的人是童言，出于更多的抱歉和护短心理，他提出可以和闻枫合作，为网站开发同名软件。
闻枫还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认同了自己，热泪差点盈眶。在大平层里又蹦又跳，活像只马戏团的猴子。
焉回南浏览了一遍合同，暗暗摇头。一如在雨天丢掉那把伞，选择走进那片雨里，只是为了能给自己找一个开场白。
他已经很少做这么不理智的事，近期却为一位小朋友做了三件。
所幸理智被冲散了，但商业头脑还是在的，他把合同打回去，吩咐下属高于市场价估值，把牺牲的人力物力用闻枫的钱薅回来。
下飞机后，那份二改过冷酷无情的合同发到了闻枫的邮箱里。
司机来接，机场到市中心有些距离，焉回南掏出手机，点开了ALetter的网址。
账号是在闻枫发声明的间隙匆匆注册的，取名叫‘card’，纪念那张明信片。
出事的当下他删删改改发过去安慰的话，在屏幕里看上去很苍白。私信界面停留着一个黄豆小人手里捧着爱心的可爱表情。童言看出了他的真心，回复很体贴。
他已经很疲惫，却还是忍不住为即将到来的见面感到亢奋。
酒店包间内。
童言的眼睛登时瞪大，嘴里的半颗丸子味同嚼蜡，他急忙吞下去，噎的拿起水杯灌了两口。
焉回南端着酒杯，从门口开始跟长辈们寒暄赔罪，主场的姿态尽显。
童言钉在座位上，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脸颊不可避免地灼烧起来。
焉回南从进门起便把视线凝在他身上。他把头发染回去了，耳朵上显眼的十字架也没了踪影，穿着贵气的西服，十年前的影子摇摇欲坠，焉回南本以为那才是常态。
他开始庆幸自己在那个雨夜去过爱丁堡，见到了童言不为人知的，真实的自我。
林茵同他讲话，童言耳膜是鼓的，一句话也听不见，他像只埋头在洞口的小兔子，只靠模糊的感官警惕外界窸窣动静。
大脑是默片放映中的间幕，黑漆漆的底色，提醒一行泛着荧光的白底大字。
——我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勾引了自己的结婚对象？！
可是……他哪里不好相处？哪里冷淡？他还喝了自己两瓶好酒呢！
林茵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指尖搭了搭他的手腕，“言言，怎么了？”
童言赔着笑，直觉自己现在的笑容拍下来一定很难堪。他机械地摇头，视线低垂，看绣着金边的白色桌巾，放任万千个念头在脑海里争先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