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脸色发青,只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都如刺般扎着他的脊梁骨,细碎的私语声在他听来简直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握剑的手不断颤抖,整张脸已红了个透彻,满心的悔不当初,却是想不出解围之法,生生将自己尬在了当场,杵成了个木桩子。
自己真是丢尽了清虚派的脸面……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不断入耳,将他本就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扰的更乱,在一阵令人尴尬的宁静中发起抖来,只觉得自己的冷汗已快把剑穗都浸湿了。
忽的有只手拍上他的肩膀,紧接着背后传来道极为温文儒雅的声音:“前辈高才,是我这师弟见识短浅,不识庐山真面目,还望前辈莫要在意。”
陈凡闻声瞬间松了肩膀,得救般低低唤出一句:“师兄……”
“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行走凡间自当谨言慎行,你是把这告诫吃进了肚中?”
被他唤作师兄的男子沉下脸,低声呵斥了几句,又放缓声气,向着封霄阳极为恭敬的行了一礼,“小辈慕风欲,清虚派掌门座下二弟子,见过前辈。”
“清虚派?”有人失声惊叫,“可是那修真界‘一宗三派’中的清虚一派?!”
慕风欲向着出声人微微点头,一双狭长眸子微微眯起,是个极为文雅的样儿,温声道:“正是。此番下凡,是为除妖降魔、匡扶正义,还望诸位莫要张扬。”
出声人点头如捣蒜——这可是修真界顶尖的宗门出来的、能被当神仙供起来的人,说出的话谁敢不听?
一宗三派能在凡间有如此威名,自然不只是因其声望,更有些旁的原因在内。总而言之,对于一般民众而言,见了仙家子弟,只有眼馋崇敬的份,至于什么阴谋诡计,那是全然不敢想的。
凡人与修道者之间,差距大如云泥——就算是最低的筑基期修士,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毁掉一整个城镇,是以凡人对待修士的态度,大多是又敬又怕的。
清虚派在修真界中地位超群,这慕风欲又是掌门弟子,位份自然极高,却对看似毫不起眼、甚至还摆摊算了许多人命数,看起来颇像个疯癫神棍的萧道长如此恭敬……难不成这萧道长,也是修真界中的某位大能?!
封霄阳察觉到了周围人投射来的灼热视线,连忙摆手:“慕修士谬赞了。鄙人一个无名小卒,只在推算命数上颇有心得,实在当不起这一句‘前辈’。”
“说来惭愧,鄙人天生在修炼一事上便没什么天分,如今仅有筑基期修为,倒是对这算命解梦的旁门左道情有独钟,天下之事不说尽知,也能通晓七分。”
这小子看起来温文儒雅,却是条披了羊皮的毒蛇。
几句话便给自己的师弟解了围,甚至还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借着“清虚派掌门弟子”这一身份将他夸上了天,竟是个想套他底的样儿。
他若说自己是无名小卒,便证明清虚派掌门弟子也不过如此,是打一宗三派的脸;他若假称自己是修真界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怎么可能没有与慕风欲这清虚派掌门之徒打过照面?
简简单单一句话里挖了无数个坑等他蹦,果真不是个善茬。
不单是心思深重、不似好人,看起来也令人毛骨悚然的很——分明生了张端庄文雅的脸,偏偏喜欢将眼睛眯起再笑,唇又极薄极红,不像是个正道修士,倒像是条毒蛇披了人皮,下一刻便要破体而出般。
慕风欲深深看了他眼,笑容极浅,眼底却全是探究:“是么?既是如此神妙,前辈可知我心中埋藏最深之事为何?”
即使是修真界中最擅掐算的修士,也需借助外物才能算出“心中埋藏之事”如此具体的东西。
这慕风欲张口便让他算,将如此复杂之事说的轻巧,相当于仗着凡人不懂,将道高等数学题装成一加一等于二给他摆到了眼前,还同所有人都说这题只是小学水平,若是做不出便是脑子有些问题。
明摆着的是要踢馆了。
可慕风欲这次算是踢馆踢上了铁板——若说让封霄阳直接拍个术法,那他必然露馅,可让他猜这“命数”“埋藏之事”之类的东西,真是太简单了。
无他,只因这命数二字,在系统里不过是些标明了“人设”的数据,对着念就完事了,完全不用思考的。
封霄阳心底暗暗啧了声,吩咐系统尽快调出这慕风欲的资料,同时眯起眼,装出个老神在在的样儿,胡乱嘟囔着:“慕公子你眉心有褶、法令纹深,是个常操心的样儿……”
慕风欲仍是淡淡笑着,一旁的陈凡目光却是在两人之间绕了好几个来回,满脸紧张之色。
“慕公子心中埋藏最深之事……”封霄阳神神叨叨地嘟囔了一会,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有些难言般吞吐道,“嘶……公子心中之事有二,一是天威难测,二是人心难料。”
“如何解释?”
封霄阳微微皱眉,仔细斟酌着话语:“这……事关重大,我不好说。只能奉劝公子一句,情之一字难解,莫要过于纠结。”
他一边字斟句酌的说着话,一边在心底感叹:
好家伙,难怪这慕风欲会是个衣冠禽兽的样儿呢,就凭他看见的那些资料,这人不疯都是好的,心理会变态成现在这样可太正常了。
陈凡听的迷迷瞪瞪,听到“情”字下意识瞪了眼要驳他一句胡说八道,他这师兄向来不入凡尘怎会沾上“情”字,却被一只手轻飘飘地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