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煮的是土豆炖鸡,但是根据冉江得自马得福的记忆,他们家可是不养鸡的,那这鸡到底是怎么来的就不言而喻了,“达,你把上面发的扶贫珍珠鸡给炖了?”
达是涌泉村人对父亲的称呼,全国范围内,可不是所有人都把父亲叫爸的,有的地方习惯将父亲叫做爹,有的地方叫叔或者伯,还有些地方则像涌泉村一样叫达。
根据一些学者的研究,这个叫法形成时间非常早,大约在秦汉时期就已经形成,可能是受了古代雅言的影响。
马得福当初去农校上学之后,受了同学的影响,觉得叫爸才是正确的叫法,于是回来试着改口叫了两次,结果马喊水还没说话呢,村里人就开始嘲笑起来,问他,“你这到底是个撒把?粪瓢把呢还是水瓢把?”
任何约定俗成的东西,想要改变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那怕是这种称呼上的小事儿也不例外,这么一想,也就不难理解涌泉村人为啥不愿意去玉泉营吊庄了。
“你小声点!额刚当上代理村主任,你要是嚷嚷出去,让别人听见了咋办?这鸡额们又养不活了,就算养活了也卖不出去!还不如宰了吃了!免得养死了可惜!”马喊水瞪了他一眼,“赶紧去拿个盆来,再把得宝他们喊回来!”
反正鸡已经炖好了,就算自己不吃它也活不过来了,冉江也只能帮着马喊水把鸡肉和土豆装进盆里,全家人围坐在小桌上边,准备开吃。
看到这一幕冉江也明白了,为什么经常会在媒体上看到贫困户把政府扶贫发放下来的鸡鸭牛羊良种吃掉的新闻。
就和马喊水刚才说的一样,一来当地的农民缺少养殖这些经济动物的方式方法,可不是每个农民都能像华农兄弟那样,能在极短时间内就掌握养殖技术。
二来,他们所处的位置往往都比较偏远,远离经济动物的消费市场,就算把珍珠鸡养大,在周围也卖不出高价来,还不如继续养原来熟悉的鸡鸭呢。
所以就导致了政府明显花钱又出力,贫困户却不领情的现象;当然,也确实有实在是懒得发慌的人,但那只是个别现象,大多数老百姓还是希望能过上好日子的。
等到后来,政府慢慢改变了这种直接发放经济作物、经济动物种子的扶贫方法,而是采用了更加合理的方案。
冉江在春节回老家村里的时候,就听说过这种事,他们那里非常适合种植蘑菇,然后乡镇就从各村的贫困户里,选了一批愿意种植蘑菇,先对他们进行统一培训,等通过考试后,再给他们提供贷款,赞助他们搭建起蘑菇大棚。
他们也不需要承担贷款利息,等他们的蘑菇长成之后,再教会另外一户贫困户蘑菇种植技术就可以。
为了节省那些利息,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儿子端上了国家的饭碗,再也不用在涌泉村受苦了,马喊水很高兴,还喝了几杯,一边喝酒一边叮嘱道,“到了吊庄办你好好干,巴结好领导,争取过两年就调到县上的单位去,然后把你弟弟妹妹也带出去,可莫跟额一样,窝在涌泉村吃苦。”
“嗯,额记住了!”冉江郑重地点头,马家经济不宽裕,为了供他读农校,马得宝就没机会上学了,现在他能够走出涌泉村,就有责任让弟弟妹妹都过上好日子。
“赶紧吃,再不吃就凉了!”马喊水率先夹了一筷子鸡肉,其它人才敢伸筷子,马得宝和马得花顾不上烫,夹了一筷子就塞进嘴里,然后呼呼的吹气。
涌泉村人过得是“早上煮洋芋,中午蒸洋芋,晚上烤洋芋”的生活,一年到头下来,吃肉的机会也没几次,好不容易遇到了,肯定要好好过把瘾。
冉江没好意思和他们抢,夹了一块土豆送到嘴里,味道却是出乎意料的好,涌泉村的土豆又软又糯,吸满了鸡肉的汤汁,送到嘴里入口即化,让他吃了一块还想吃第二块。
一连吃了几块后,马喊水专门给他夹了一根鸡腿,“咋光吃洋芋,你也多吃点肉,这都是给你庆祝端上公家饭碗的!”
马得宝吃的有点急,必须得停下来缓缓了,他看着自己的哥哥,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哥,前几天邻村来人到水花姐家说亲去了,给了一头驴、两只羊、两笼鸡的彩礼,老栓叔已经答应了……”
他知道自家哥哥喜欢水花姐,水花姐也喜欢得福哥,以前哥哥在农校读书没办法,现在既然吃上了公粮,那肯定有办法把水花姐抢回来。
“咱涌泉村的女子,一头驴就许给人家了……”冉江发出和电视剧里马得福一样的感慨,但是他对这件事同样无能为力。
他现在是端上公家饭碗了,要是赶在安永富之前去李老栓家求亲的话,李老栓肯定会答应,可惜现在迟了啊。
现在再过去,就算李老栓和李水花都同意,他要不要赔安永富的彩礼?马喊水现在可拿不出一头驴、两只羊和两笼鸡来,更别说还有举办婚礼的花销。
凭着马喊水代理村主任的脸面和自己公家人的身份,他们家倒是能借到这笔钱,可因为要供马得福读书,马得宝和马得花兄妹俩已经吃了好几年的苦,现在正是他这个大哥回报弟弟时候,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欠下大笔的债务呢?
爱情从来都是奢侈品,在涌泉村这种穷地方更是如此,要是多给冉江一点时间,他或许还能想办法把李水花娶回来,但是现在,他只能如此叹息。
吃完饭,冉江准备离开了,“达,我先走咧,得赶去吊庄办报道,得宝、得花,你俩在家里要听达的话,我在那边扎下脚就把你们接出去!”
临走前,冉江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留给马喊水一些,又偷偷塞给马得宝了些,然后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