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这一次出行,竟然成了一家人的催命符。 “为什么指挥中心没有接到报警?”松本清长冷声质问,“道路沿线的情况呢?负责人都在哪里?” "车载电话显示,车祸失事前车上一共拨通了七则电话……信号被屏蔽了。" “监控呢?” “杯户中央大桥的沿线路段,事故期间的道路监控已经全部被远程入侵销毁。” 可用的线索链全部断裂,松本清长的脸色刹那间阴沉得可怕。 噤若寒蝉的会议室里,唐裕转着笔道:“至少有一条线索可以确定,佐藤警部补刚刚会议上指出的疑点,至少现在有解答了。” 佐藤美和子断定“苏格兰”是犯罪团伙的共用代号,主要的论据是其犯罪特征的前后不一,日下部诚案它是稳坐钓鱼台的幕后黑手,米花银行抢劫案它却显得急躁冒进。 可换一个角度想如果抢劫米花银行,并不是苏格兰的最终目的呢? 假设打劫米花银行,只是它为了吸引警力,顺利劫走间宫家族而竖起的幌子,所谓的“急躁冒进”自然不攻自破。 苏格兰自始至终的形象从未变过,这是个隐于幕后、极其耐心且缜密的猎手。 风见裕也的失误,让一周缩短成一天,这个翻盖机明天就要交还给唐裕了。 拿到证物以后,公安例行检查了一下里面存储的资料。可以看出手机的主人是个对生活十分冷感的人,里面除了工作文件,什么私人的东西也没有,唯一加密的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土门康辉与泥惨会勾结的作案证据。 按理说,这个翻盖机的内部信息早已被公安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可风见裕也想不到降谷零查完软件,居然还要对硬件下手。 一个小小的翻盖机,它的后盖里能藏什么? 要知道,公安内部使用的最小定位器,其直径也有15,大概与一个一元硬币的大小相当。这类翻盖机内部,所有的缝隙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有2厚,以正常定位器起码18的厚度比起来,实在是显得有点太捉襟见肘了。 风见裕也在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中,忽然竖耳捕捉到一丝极细的“叮”,固定后盖的细螺丝应声落地,降谷零将塑料的外壳放在一旁。 风见裕也的心,便随这平稳的动作越提越高。 他并不觉得自家上司能从里面发现什么,却又按捺不住乱跳的好奇心。降谷零慢慢地伏在桌面上,视线往里部的元件上凑近了,风见裕也想看到更多细节,只能在后面不断踮脚。 黑暗的办公室里,忽然响起了悠长的铃声! 风见裕也被吓得窜起两米高,险些一头栽在降谷零身上。 好在后者没注意到身后的上蹿下跳,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降谷零放下手中的螺丝刀,比出了一个静音的手势。 风见裕也噤若寒蝉,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上司略一闭眼。再睁开时,已经熟练地切换到了另一种状态。 更……阴狠、狡诈,冷酷无情。 “这个点联系我?”降谷零声线平静得堪称彬彬有礼,“真是稀客啊朗姆。” 朗姆的语气咬牙切齿:“苏格兰的下一次行动。阻止他。” 这个急性子的老人甚至忽略了前面必要的寒暄与绕弯子,上来就劈头盖脸地将自己的命令扔过来,丝毫不考虑波本有没有拒绝的可能不过降谷零也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就是了。 他瞥了眼一旁屏幕上显示的监控,立刻明白了朗姆暴跳如雷的原因。 正是间宫分家。 几乎米花银行抢劫案同时,间宫分家被琴酒截下。不仅是警视厅,连和他们关系密切的朗姆也没有反应过来。 以降谷零手中掌握的信息源,他模模糊糊知道,间宫家的高利贷业务,是朗姆个人进账的一大来源。 现在间宫家落在琴酒手中,为了防止对方顺藤摸瓜地拿到其他把柄,朗姆不得不断尾求生。恐怕他一晚上忙着的,都是裁撤产业、转移人员的事,直接造成的损失绝对以亿为单位起步。 这份肉疼,除了化作直接对准琴酒的敌意,剩下自然也算上了间接导致这个结果的苏格兰的份。 “但是我并没有见过苏格兰,” 降谷零的尾音上挑中带着一丝笑意,醇厚的声线经电流加工,很容易令人联想到融化流淌的黑巧克力。 “或许您能给提供更多的一些资料?我怕到时候认不出人啊。” “如果那家伙能让人拍到照片,我还需要你出马?”朗姆虽然心急,却没有咬他的饵,“波本,可不要忘了你是以情报发家的。” “我的手下缺人,但不招废物。” 降谷零心头一凛。 这就是不给任何帮助,要他完成整个任务的意思了。 波本之前在泥惨会的背刺下救了朗姆,没想到这个老狐狸翻脸不认人,反而将拉拢变成了一场考验。明明是他的阵营需要人,说得却好像波本亟需投靠他一样。 他用这句话的语境,巧妙地给降谷零设下了一个“考验”。只有成功阻止苏格兰,才算波本展现出了身为情报贩子应有的实力,达到了加入朗姆阵营的门槛。 降谷零当然不能落进他的逻辑。 一旦波本一口答应,并阻拦苏格兰的任务,这个行为几乎相当于一张明晃晃的投名状,约等于他对其他代号成员昭示,波本今后将投在朗姆旗下。 如此一来,他游走在两方阵营之间的优势就会消失殆尽,只能仰人鼻息过活。 可波本又是的的确确需要加入朗姆阵营的,面对对方抛来的橄榄枝,他一口拒绝,肯定会使朗姆生疑。 停顿的一秒里,降谷零脑海中飞速组织好应对的措辞,短促地低笑一声。 “我猜,琴酒应该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出手两次?” 他有意拿朗姆的失败来戳人痛脚,提到琴酒,也暗示自己现在的中立身份。 果不其然,朗姆的呼吸终于粗重了一些。 文件雪花般飞出传真机,悠长的响铃声彻夜不停。 间宫家族的失踪,让“苏格兰”这个代号瞬间从一个有可能危害社会的教唆分子,原地升级为重点通缉的犯罪嫌疑人。 成立专案组的审批连夜上递,会议室灯火通明,无论高层的决定什么样,奔波破案的还是他们基层的刑警,因此,案情研讨会往往比成立专案组开始得早得多。 等讨论得出了初步结论,再派人与高层确定行动负责人对接就可以了。 随着调查的逐步深入,更多隐于暗地的线索浮出水面。 “米花银行的副行长一直支支吾吾……他的两位顶头上司,间宫贵人和行长,现在一个失踪一个入狱。他实在顶不住压力,最后才吐露了真实情况。” 目暮投影出笔录内容,所有人清晰看到:米花银行的地下金库,现存的储藏金额与从劫匪手中追回的财富相加,依然与账面上的数值不对等。 有人在偷偷将地下金库里的钱挪作他用。 如果不是抢劫案的发生,让这些没来得及抹平的账簿陡然大白于日光下,很多储户可能从存入到取出,都不知道自己的积蓄曾经中途消失过。 “间宫家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内部有本家与分家之分。这次失踪的,是分家的家主间宫满、少爷间宫贵人和本家的一位小姐。”佐藤美和子念出调查报告。 她干练的眉头紧紧拧着,显然看不得这些有钱人古板迂腐的传统思想和阶级分化,表情像吃了苍蝇。 “其中,分家一直与黑社会的洗钱网络存在联系,似乎还涉及了一部分高利贷业务。之所以间宫贵人会突然空降到米花银行的管理岗,顶替行长原先要晋升的职位,是因为他们早已伙同副行长将行长架空了。” 前段时间,日本公安针对泥惨会的清剿行动,让这个顶级黑道帮派的管理层纷纷落网,许多进行中的项目被迫中止,相当于前期投入的资金打了水漂。 间宫家一大批款项的资金没有及时回笼,为了防止资金链断裂,他们才会把歪主意打到地下金库的藏品上。 “这也是支持一人论的重要证据,”唐裕说,“苏格兰之所以会策划这些案件,其核心的犯罪动机其实是相通的。” “那就是‘复仇’。”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取代了松本清长站在了会议桌前,他的面前是警视厅刑警中最为顶级的一波精英,现在所有人抻长脖子,全神贯注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 唐裕说:“刨除犯罪的手法与过程不论,单看这两起案件最后带来的影响,都是这些利用权势或职务之便,贪赃枉法、营私舞弊的人,他们的罪证被案件突然曝光。或许作案者本意并不是针对他们,最终的结果阴差阳错,全都是这些人来不及寻求包庇,只能被身后的利益集团作为弃子,以寻求断尾求生。”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非常重要,无论是行长、间宫分家还是土门父子,如果走正常的诉讼途径,很难将他们逮捕归案。” 给这些人定罪的困难和阻碍,不仅来源于法律对证据链要求严苛,更因为制度的根本缺陷,无论证据是多么铁证如山,说到底,执行这些的都是人。 他们背后的利益网络,早已在多年的深耕中将司法系统涵盖在内。薄薄的一纸诉状,如果不是真正撼动到了背后的利益集团,很可能从立案调查的一开始,就被层层压下去不见天日。 “苏格兰是在替这些无权无势的受害者复仇,如果更恰当一点,”唐裕说,“我想这可以称为审判。” 等保时捷356a跨越了半个米花再出现,置物架上的手机,忽然间嗡嗡两下。 琴酒没有去管,他已经到了小区外,便径自熄火停车。 亮起的屏幕,便自动浮现出简讯内容。 【欢迎回家】 那是唐裕闲来无事在书桌前研究的一个玩意,路由器被改成了一个虚拟基站,只发给一个特定的号码。只要琴酒回来,手机上都会收到这样的一条简讯。 可收到那么多条简讯有什么用,他的家漂泊在外,很久没有回来。 信号覆盖到小区边缘,伏特加之前停着的位置,恰恰不在能收到简讯的范围内。 半天拉不到底的简讯列表,一眼望去,全是这四个相同的字。只有收信的时间并不相同:某一时刻,相同的日期足足有十几条,后来的频率便开始逐渐减少,直到下降成每天一条。频率又一次忽然增高,是他在酒吧转角处的阴影里,与唐裕恰好错过。 华灯初上的夜晚,只有这栋楼沉在如水的黑暗里。用钥匙开门的一刹那,所有的光源都同时亮起,琴酒将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摘下帽子,转进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及腰的银色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束成马尾。 “我回来了。”他最后说。 没有想象中的声音作为回应,于是他微微低下头。进门的柜子上摆着一个日历,红笔圈起的日期就要到了。case8飞驰的环状铁轨(7) 针对苏格兰召开的案情会议,拟定了初步的侦查方向和行动思路。 但苏格兰的线下活动发生在半年前,过于久远的时间,让警视厅根本无法再寻找当时在场的目击者,能保存到现在的监控录像,也早已被对方入侵删除了。 警视厅的侦查活动,只能从线上的摸排出发。 行长与苏格兰联络的匿名论坛,本来就是各种隐秘的犯罪活动的交流载体,服务器设在国外,连运营者的身份都是保密的,更不谈走程序调取用户资料。最后,警察们不得不用最原始的办法大海捞针,每天上匿名论坛发贴,企图在洪流般的信息里,钓出苏格兰这条愿者上钩的大鱼。 截至目前,调查的进度仍一无所获,倒是警视厅每日发贴,在匿名论坛上锁定了一个在逃已久的连环杀人犯。 神龙不见首尾的苏格兰,仿若传说中的尼斯湖水怪,偶然的一个露面,就带来最大程度的惶恐与警惕,随后又沉入深不见底的湖水里,再也不见踪影。 神龙不见首尾的人还有一个,原研二。 案情会议开完的那天之后,他在松田阵平刚失踪那一阵养成的坏习惯从此故态复萌。上班时他的工位上都有一半的时间空着,下班以后就更是找不到人,以至于警视厅的“下班=失踪”名单上,在唐裕之外再度喜添新丁。 好在有了之前的教训,原研二并不会那么透支自己。 唐裕自己的手机,终于在会议结束的第二天回到了桌面上,可他却重新换了一部老年机,原来的翻盖,则被留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再也没有用过。 平静的日常里,唯一一个连轴转的人恐怕就是柯南了。唐裕每天睡前追连载,已经看着柯南破获了两起仇杀、三起情杀、一起自杀伪装成他杀,漫画从原研二登场开始连着走了近四话主线,将苏格兰三选一的谜题摆到弹幕面前以后,它像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马不停蹄地海起了日常。 苏格兰的谜题还没有等来新的线索,柯南却比这更先地遇到了一个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