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剂药效到期,工藤新一变回柯南,画面也随之一黑。紧接着下一格,漫画却没有继续画他和冲矢昴的回程,而是出现了一框对话: “如果你真的想往下跳,我拉不住你。” 下一页天光大亮,漫画不惜以一个横跨两页的横幅,俯瞰地描绘了人物所在的场景。 这是栋破败建筑的天台,扶手从中间生锈断裂,半截铁管在风中晃动。经久不息的长风里,两边的树叶翻出林海。 近景的栏杆上坐着个人,他表情似乎在微笑,可画面做虚焦处理,只画到下颔,看不清楚脸。 但稍远一点的另一个人,却被刻画的细致入微。 从风里翻飞的烟灰色格子围巾,到半长散落的黑发唐裕平静地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近景坐着的那个人,这句话是他说的。 随后镜头上移,栏杆上面的人露出全脸。 漫画的画风让谁都像工藤新一,可通过那野草般蓬乱的发型,所有人都能毫不费力地辨认出:这正是跳楼的人,羽场二三一。 漫画留在最后的杀手锏,居然是羽场二三一跳楼之前,与唐裕的最后一段对话! “我知道,”羽场二三一说,这是他在回应唐裕那句“拉不住”的话:“那你会履行警察的职责吗?一般见到自杀都是要救的吧。” “我不否认这一点,”唐裕平静地说,“但我尊重你选择了结的权利。” “我的人生是无意义的。” “从更高的维度上看,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无意义的,你和我都是如此。” “那你就当我不想去寻找了吧,”羽场二三一喃喃道,“生活原来是一件这么累的事,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然后他侧过身,将目光转向唐裕。后者依旧站在那个地方,与他的距离超过三米。 这是个心理上绝对的安全距离,同时意味着唐裕说的是实话,如果对方真的想往下跳,他拉不住羽场二三一。 这样的静默持续很久,久到吹拂的长风都息止,树海默然立于两侧;然后深重的黑暗往上升。 画面切转到羽场二三一的视角,最后的一眼中,唐裕依然平静地站在那。从头到尾,他不焦虑,不急迫,连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没有,漆黑的眼眸温柔到近乎悲悯。 最后画面又归于黑暗,对话框浮现两个字:“谢谢。” 这是羽场二三一最后的话。 “……只是我一直在好奇一个问题,”冲矢昴说,“为什么公安偏偏要栽赃你。整起案件中,这其实是最无用、最无关紧要的一步。” 唐裕熄灭屏幕。 他一直在后座上,冲矢昴从后视镜注视他打字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手指都僵住了;于是停下了出口的叙述。 片刻后冲矢昴再出声,唐裕才像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静静地抬起眼。 “我似乎说过了日下部诚的目的是复仇,”冲矢昴若有所思地说,“可又是谁告诉的他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该怎么做?” 弹幕也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回忆杀炸了一片,无数双眼睛在屏幕外,和后视镜里的碧绿色瞳孔一起盯着他,犀利的目光如同审判。 这是漫画的反扑,按压到极致的反弹,它只是插入了羽场二三一的回忆,甚至都没有扭曲或变更事实,却让这一出案件彻底变了味。 “谢谢”羽场二三一当初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感谢唐裕没有让他背负着杀人犯的罪名死去。 可没头没尾的这句话,却也能解读出另一种意思。 羽场二三一因为生活的打击心灰意冷,决定跳楼自杀,死前的他委托唐裕查清真相,这句“谢谢”,是在感谢他接下了这个委托。 原本日下部诚的复仇,是与唐裕无关的。 无论是在日下部检察官还是漫画读者的眼中,村上浩一案和跳楼案都是两件事,与唐裕有关的是前者,引起爆炸案的却是后者。 现在,这两者挂上钩了,关联起他们的,就是漫画用回忆杀制造的误解。 唐裕见证了羽场二三一的死亡,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查清真相,利用日下部诚,完成了他死前的委托。 也就是说,通过回忆杀,在漫画的读者眼中,唐裕已经和操纵日下部诚的幕后黑手等同了。 唐裕静静问:“是谁?” “发给日下部诚的匿名邮件,我们追查不到他的源头,但邮件的末尾都有一个同样的落款,”冲矢昴说,“那就是stchwhisky” 苏格兰威士忌。 case6fcase7回忆交错的灯箱(1) 【抱歉,临时接到案件,今晚来不了了。工藤新一。】 “什么啊……”小兰喃喃道。 明明临走前说好的。 其实那个寸头的凶悍警官把新一从园游会的现场带走,毛利兰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他将会失约的预感。 与新一相关的直觉,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永远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像在多罗碧加游乐园,新一突然说自己有事,让她一个人回去。 那时毛利兰就没来由觉得,这可能就是她见到新一的最后一眼。 她多希望自己的第六感不要这么该死的精准,可事实永远与希望背道而驰。自那以后的工藤新一从此来去匆匆,奔波于一桩又一桩她不了解的案子里,因为保密的级别高,基本的电话联络都维持不了。 就像此前的无数次擦肩而过,这次舞台上的见面也同样绚烂又短暂。可五光十色的泡泡会破,多美好的梦也终究会醒,只有她一个傻乎乎等在原处,为新一临走前抛下的一句话,认真地挑选了最好看的一条裙子。 园游会散场后,柯南说要和阿笠博士出门野营,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爸爸喝的烂醉,倒在沙发中鼾声如雷。 毛利侦探事务所的二楼拢在一片黑暗中,毛利兰就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天边的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夜色一点点漫起来,路灯从遥远处一路亮到楼底,照亮了无数晚归人回程的路,却独独没映出本该走向自己的那个身影。 毛利兰还没有换下那条裙子,表演的妆都没卸。 她两手交叠着放上窗框,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固执地举着手机。 一直亮着的屏幕,就停留在工藤新一的简讯界面,像在等一个解释,或者一个回应。 而她等待的那个人,足足在沙发里昏迷了近两个小时。 等柯南从黑暗中再睁眼,时间已经是夜晚了。 入目是熟悉的工藤宅天花板,柯南没反应过来,还当自己是工藤新一,急忙翻起身,脑袋砰地一声,结结实实地磕在了一旁的扶手上。 同时响起的玻璃的碰撞声,一只手端着温水,将它放在了柯南面前的茶几上。 柯南晕头转向地坐起来,一旁的唐裕说:“我们已经给毛利兰发简讯说过,你今晚去不了了,不用担心。” 这是昏迷前的柯南最挂念的一件事,闻言他才稍微冷静了一点,端起水喝了两口。 墙上的时钟平稳地走动着,已经是九点了。 “至少你没有让她白等。”唐裕说。 “……”柯南点点头。 理智上他知道的确如此,可口中的白水却泛着苦。 他今天原计划结束了园游会的表演,就和小兰完完整整的说好一切,以工藤新一的身份告诉她自己会暂时去国外查案。 如果气氛再好一点……直接莽上去告白也不是不可以。 因为基德的出现,计划被一拖再拖,更由于药效到期而直接夭折了。虽然知道是不可抗力因素,却难免让柯南感到泄气。 男孩脑后的发尖都因心情的沮丧而耷拉下来,唐裕伸手揉了揉他脑袋,摊开手心,里面神奇地变出了柯南的眼镜和蝴蝶结变声器。 “给她个电话吧,”唐裕说,“虽然收到过简讯了,可她应该想听你亲自说。” 柯南犹豫片刻,接过它们。 黑暗里响起的铃声吵醒了毛利兰,她揉了揉眼,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二楼边,居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手机的来电显示,让她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一个激灵。 新一? 不假思索地,小兰接通电话。 “兰,”工藤新一的声音说,“我现在手头有一个案子要调查,实在没办法赶回来,抱歉。” “……”毛利兰没有出声。拿着蝴蝶结变声器的柯南心头一紧,立刻连声问:“兰?” 电话那头的语气担心有急切:“兰?兰!你没事吧?假如遇到危险了不能说话,就敲两下手机回答我!” “噗,”小兰终于破涕为笑,她连眼眶都红了,伸手在上面迅速地擦了擦:“我能有什么事?” 柯南这才舒了口气。 “不过你可是放了我鸽子啊,”毛利兰说,她声音短暂地颤了颤,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随即又马上恢复成元气满满的温柔语调。 “道歉的话,应该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条件?”柯南不解地重复一遍。 “下个礼拜日,你得陪我一起看午夜场电影。” 工藤宅太安静,话筒里的声音能听得一清二楚,一旁的唐裕比出口型:答应她。 “唉?等、”柯南一愣,手机都差点没有拿稳,里面的声音说:“晚上十点,米花电影城的大厅碰面。” “不是,我……” 毛利兰说:“你到底要不要道歉啦?总之就是那天,不见不散哦。” 不再等他出声,电话就已经被毛利兰挂断了,动作那么快,就像她再多拖延一秒,就会听到对面的拒绝一样。 柯南整个人都混乱了,无措地握紧手机,望向唐裕,求救似的眨了眨眼。 唐裕无奈地笑了笑。 “好啦,”他轻巧地从柯南手里把手机抽出来,放平在茶几上:“下周的事,不是还离的远吗?何况柯南,早上你几点吃的解毒剂?” “大概是……”柯南愣愣地顺问题想了想,才勉强回忆道:“八点左右?” “八点到晚六点,药效起码能维持十个小时,够你陪她看一场电影了。”唐裕说。 “可这压根就不是时间的问题啊!”柯南抓狂道,“解毒剂是有抗性的,假如我现在滥用,关键的时刻没法恢复,不能保护她怎么办?” 娱! 唐裕顿了顿,轻松的神情却突然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