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莉斯跑出了伊丽莎白花园,夜色茫茫,她看着前方的道路,心里头涌现一阵茫然。
她知道自己在伊丽莎白花园,也明白自己要回西弗斯花园,可是她平时往返这两个地方都坐在马车里,只知道西弗斯花园在伊丽莎白花园的西南方,具体怎么走,她却不是很清楚。
离开这里。这是克洛莉斯心里唯一的念头,她一路前行走到了街道口,听到了一声小小的:“达西小姐——”
克洛莉斯顺着声音看,两个并不算十分整洁的流浪儿就站在街口,他们浅颜色的瞳孔在暗处显得更加明亮,这给了克洛莉斯希望。
克洛莉斯是由这两个流浪儿送回西弗斯花园的,玛丽对着这两个流浪儿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感谢,两个孩子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多的谢意,倒有些羞涩。可是玛丽觉得,说再多遍感谢的话也是不够的。
“对了,你们为什么会在街道口呢?”玛丽给这两个孩子拿来了牛奶、奶酪和面包。
两个流浪儿满嘴都是食物,含糊不清:“是……福尔摩斯先生……让我们守在那里的,我们已经守了好久了。”他们咽下口中的食物,最后一句话是清楚的。
他们看到福尔摩斯先生坐在达西小姐的身旁,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达西小姐的身上盖了一床粉色的毯子,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福尔摩斯先生坐在她的旁边,安静地陪伴着她。
玛丽会意,想来,福尔摩斯在未出事之前就已经布置了流浪儿守在伊丽莎白花园之外。
两个流浪儿被留在伊丽莎白花园休息,克洛莉斯慢慢地喝完了杯中的牛奶,从进门到回房间一言不发。
“达西小姐。”华生在她回房间之前叫住她。
克洛莉斯的步伐停住。
“明天就可以拿到血液的化验结果了。”
克洛莉斯点了点头,人在遭受了突如其来的惊吓,又从突如其来的惊吓里逃离的时候,总是会陷入一种难得的沉默,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强烈的情绪碰撞使她们感到无比疲倦。
福尔摩斯想敲克洛莉斯的房门,华生已经说过了,她是他的未婚妻,那么他理应安慰她的。
福尔摩斯在她的卧室门口站了很久,想起她回来时候的目光,像一颗拖着长尾巴的流星从天边划过、坠落,她的头发被夜里的凉风吹得很乱,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脆弱。
他敲了敲她的房门,没有人应答。
“克洛莉斯,”他之前都是叫她达西小姐的,可是在这里改了口,“你睡了吗?”
这句话也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福尔摩斯想,她应该是睡了。他不方便去她的卧室,所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柜门,踌躇了一下,又重新合上柜门,睡到了床上,身子缩了起来。
他得在床上睡觉才行,他答应过的。
夜里比克洛莉斯想的还要漫长,她经过了一阵奔波,很快就入睡了,可是梦境之主并不放过她,在伊丽莎白花园里上演的那出恐怖剧目以更加触目惊心的方式在她的梦中呈现,克洛莉斯感觉有一阵寒意从她的脚底直钻她的天灵盖,她醒来了。
醒来以后,发觉是在西弗斯花园,舒了很长一口气,终于从惊吓中缓了过来。
睡意的再度来袭恐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了,她举着煤油灯,来到了福尔摩斯的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进去看看他,进屋子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
克洛莉斯以为他还睡在柜子里,手摸到柜门,刚要打开。
“克洛莉斯。”他的声音很沉。
克洛莉斯将煤油灯举到正前方,才发现他其实是躺在床上的。
克洛莉斯有一些尴尬:“你还没有睡噢。”
“你也没有睡。”
克洛莉斯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床头,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的光被他们的身影拥住。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什么噩梦?”
“就是我今天晚上碰到的事情。”
不知怎的,她从福尔摩斯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愧疚。
“那么你呢,你又是为什么睡不着?”
福尔摩斯没有立即回答,克洛莉斯等了一会儿,他才说:“因为我自己吧……你们是不是更加喜欢以前的我或者说以前的他?”
“嗯?”
“你们希望他赶紧回来。我之前无意听到了华生和玛丽的话,华生说如果他能够回来,他一定会有办法去把你给救出来,你也不会害怕。”他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低落。
“呃……你看,我这不是也出来了吗?有些事情有朋友帮忙固然很好,但是有些时候我得学着自己处理事情。你已经是一个勇敢的人了。”克洛莉斯把煤油灯放在了地上,坐到了福尔摩斯旁边。
屋里的光和外头的月光一样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