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特涅的菲利普一怔,呆呆地不能言语,看着他的样子,约兰达夫人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忍,她低声道:「菲利普,你快请求宽恕吧,陛下会原谅你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打算宽恕他?」
他们同时一怔,玛蒂尔达拢着厚重的披肩,目光落在康特涅的菲利普身上,她慢慢走到他面前,盯着他,这个时候,即便是他和菲利普相同的名字都令她厌恶,她懒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了:「你的杀手用弩箭射穿了他的喉咙,对吗?」
康特涅的菲利普下意识点了点头,他眼底的恐惧更加重了她心底的厌恶,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因为他的贪欲杀死菲利普,而她只能被动接受这个结果,和她父亲一样,她哥哥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你怎么配杀死他。。。。。。」她低喃道,她忽然抽出她腰间的短刀,「你怎么配杀死他?你怎么配害死他!」
她的愤怒伴随着康特涅的菲利普尖锐的惨叫,当在场的人回过神时,他已经尖叫着倒地,玛蒂尔达的短刀插在他咽喉边,血流如注,但一时还死不了,约兰达夫人一怔,似乎一时间还没有接受玛蒂尔达会当着她的面亲手杀死她儿子:「陛下。。。。。。」
「有什么问题吗?」玛蒂尔达问,她的神态仍然平静,甚至带着厌烦,「你即将失去儿子,而我已经失去了兄长,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杀人者原本就应该付出代价。我比您儿子仁慈的地方是我会留给你们告别的时间,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我要看到他的头摆在我的桌案上,过去十馀年,这个儿子与您从未相见,您就当他早就死在法国了吧。」
她扔掉她带血的斗篷转身离开,而在场的人还多多少少沉浸在震惊中,稍许,还是小埃莉诺最早回过神,她对玛利亚说:「看,我就说过她足够坚强,现在你相信她能够保护我们所有人了吧?」,
从康特涅的菲利普的死亡开始,未来数日,她陆续以谋杀皇帝的名义处置了君士坦丁堡中其他跋扈的拉丁贵族,对君士坦丁堡的政治生态而言,这是一场大地震,但长远看来,这是一个必要的步骤,错过了和平保有较高地位的机会,拉丁人只能重新成为仰人鼻息的少数派,这本就是时间推移下的必然结果。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终于可以为菲利普举行葬礼,鲍德温一世和亨利一世安葬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但为了彰显菲利普继承科穆宁王朝法统的合法性,她将他的躯体安葬在科穆宁皇帝们下葬的圣使徒教堂,被防腐处理后的心脏则带回诺曼第,和爱丽丝公主不远万里也要将她的心脏送去提尔一样,菲利普的心脏也应该安眠在故乡。
虽然即将生产,玛蒂尔达还是坚持参加了菲利普的葬礼,也就是这个时候,玛利亚终于主动询问玛蒂尔达有关她未来命运的安排,她心里很清楚这是由玛蒂尔达决定的:「所以您打算将这个帝国交给谁,我又应该嫁给谁呢?」她略略一顿,试探性问,「是康特涅的罗伯特吗,你原本希望我嫁给他。」
「我不觉得在康特涅的菲利普死后他的家族还能同我保持友好。」玛蒂尔达道,在康特涅的菲利普死后,约兰达夫人大受打击,以至于遁入修道院中,她对此唯一的安排是向她承诺她的次子罗伯特可以不受兄长的影响继承她的财产,但她不会让他成为新的皇帝。
如果菲利普和玛利亚有个孩子,不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希腊的问题都好处理得多,腹中的孩子又动了动,她别过头,刻意忽视了这一点,菲利普死了,但他的妻子还活着:「在拉丁人被逐出权利中心后,你的科穆宁血统将更加重要,那么,你想过自己成为女皇吗?」
玛利亚脸色一变,许多久远的记忆浮现脑海,许久之后,她黯然地低下头:「我父亲曾希望我成为这个帝国的女皇,但他死了,我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奢望。」
「我父亲也曾对我做出类似的许诺,他也死了,我的叔叔抢走了我的王位,但后来我把王冠抢回来了。」玛蒂尔达淡淡道,「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一个危险的女人,你的才智可以用来玩弄人心,也可以用来统治这个国家。对现在的希腊,你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如果需要支持,你可以向西西里求助,他会出手帮助你的。」
「因为西西里国王是你的丈夫?」玛利亚问,意识到这令玛蒂尔达不快,她很快转移了话题,「那你会帮助我吗?」
「会。」玛蒂尔达干脆利落地说,有一个瞬间,她甚至笑了笑,尽管下一刻她的神情便恢复了冰冷和漠然,「因为你是菲利普的妻子,是他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人,所以,你也是我不遗馀力也要保护和帮助的血亲,在你背叛我之前,我默认你的统治,我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助你。」
「你已经帮助我了。」玛利亚低语道,她想起了很多人,卡洛扬一世,博里尔一世,库曼的安娜,以及菲利普,她看着玛蒂尔达,出口的声音异常坚决,「以我父亲的灵魂发誓,我不会背叛你,不会出卖你,我也不会再结婚了。」
第168章
归途「每当我闭上眼睛,我就会想起我……
出于情感上的动机,她处死涉嫌杀害她哥哥的凶手并将皇位交给她的嫂子并无可指摘之处,或许教廷确实不乐意一个保加利亚女人继承皇位,同时忧虑处死拉丁贵族后再无力镇压希腊异端,但既定事实已经造成,他们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君士坦丁堡的局势仍然说不上稳定,在出席了葬礼并确保了菲利普的妻子的地位后,她已经不打算在远东继续耗费精力了。「如果圣座在意希腊的局势,他不应该求助于他的教子吗?」当着教廷特使的面,她如此回应,「他有时间,也有动力和能力,我现在只想将我哥哥的心脏送回故乡。」
「那之后呢?」教廷特使追问道,口气堪称咄咄逼人,「和您兄长的葬礼相比,您腹中的孩子更加重要,圣座很关心您,他认为您草率地离开那不勒斯的行为有欠考虑,您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生下第二个孩子。。。。。。」
「所以这个孩子不应该在西西里的宫廷出生。」她打断道,对着教廷特使愕然的面容,她语气仍然生硬,她只是单方面通知他们她的决定,「由于近日的悲剧,我陷入自我反思,或许是我侍奉上帝并不够虔诚上帝才会将这样的苦难施加我身,既然如此,我应当前往伊比利亚帮助基督徒作战,我已经在我的领地内发动召令了。」
英诺森三世也好,他的继任者也好,他们都不会
停止催促她继续生育以促成她和腓特烈领地的分割,想要堵住他们的嘴就只能抛出另一个足够打动他们的筹码,伊比利亚的十字军,某种意义上,这意味着她会帮助路易王子,但比起被强迫和腓特烈继续生活,和路易王子并肩作战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她已做出宣称,就看英诺森三世愿不愿意接受,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年了。在热那亚中转时,她接到了雷蒙德六世病逝的消息,思忖片刻,她决定先前往土鲁斯接任伯爵之位,结束了效忠仪式后再回到诺曼第。
「那菲利普呢?」小埃莉诺问她,她看向她怀中那个装着他心脏的匣子,「你打算带着他的心脏留在这里吗?」
「你替我带回去吧,我不会让他等太久。」玛蒂尔达倦然道,小埃莉诺脸色微霁,接过匣子的瞬间,她忽然听到玛蒂尔达说,「谢谢你。」小埃莉诺眉宇微抬,「我知道你是为了菲利普,但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作为回报,我会帮助你一次,不论你是想要让你的私生子继承你的领地还是从我的国家中独立,我都会答应你。」
「谈不上救你,我只是把你本该拥有的自由还给你而已,我需要一个依靠,就像你曾经需要我。」小埃莉诺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她抚摸着她怀中的匣子,「现在,你知道你不应该相信你的丈夫了吧,丈夫,兄长,儿子,没有谁值得相信,除非是棺材里的。」
她在玛利亚的加冕仪式结束后就坐上了回国的船,她很有可能在途中生产,为了避免在西西里停留,她提前准备好了足够的医生和助产士,并尽可能地选择了一艘宽敞温暖的大船,所幸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她直到在马赛港登陆时才开始生产。
虽然生育过一次,第二次生产仍然令她痛不欲生,小埃莉诺一直陪伴着她,她从没有觉得这位和她一直不算亲密的堂姐对她能这么温柔和耐心,除此之外,普罗旺斯伯爵夫人也陪伴着她,作为神圣罗马帝国的诸侯,他们本来也有效忠于她的义务,如果她还自认为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后的话。「是个女孩。」当小埃莉诺从助产士手里接过那个孩子时,她的语气很难说是庆幸还是惋惜,「她还算健康,有些像你,但不像他。你打算给她起什么名字?」
考虑到父母双方的谱系,她最适合的名字应该是贝亚特丽斯,父亲的祖母和母亲的母亲,但小埃莉诺潜意识里认为玛蒂尔达不会选择这个名字。「莉莎德。」产床上,玛蒂尔达看了那个女孩一眼,语气仍然淡漠,「纪念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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