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近日的经历,英诺森三世宽慰了他,但还是催他快点去君士坦丁堡解决问题,他准备带上海因里希一起,听到这个消息时,海因里希只是问他:「所以您还是不让妈妈和我们一起去看舅舅吗?」
「她需要休息。」他说,他现在心情很乱,也许他确实应该和玛蒂尔达分开一段时间,等他先把君士坦丁堡的事处理好吧,根据他收到的消息,菲利普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必要时他需要靠武力解决问题,这就需要他留在西西里多准备一段时间,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听说布列塔尼女公爵来了。
他没有想到她会来,但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个时候,他不想或者不敢见到玛蒂尔达的任何一个亲人,潜意识里他就不想面对他们。
「如果是参加葬礼,你可以直接去君士坦丁堡。」他对小埃莉诺说,而一身黑衣的小埃莉诺嗤笑一声,她的悲伤和尖刻同样直直地怼在他面前,「对啊,他死在希腊人的国家,他的葬礼也应该在希腊人的国家里举行,为什么会这样呢?谁给了他皇位,谁让他留在东方,希腊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不想留在希腊,你就让他去!」
「是我的错,我会弥补。」腓特烈低声说,她的指控某种意义上也是事实,「你根本弥补不了。」小埃莉诺摇摇头,她呼出口气,似乎平复了几分心绪,她看向腓特烈身旁的海因里希,目光忽然温柔许多,「你就是海因里希吧?」她柔声道,「我是你姨母,也是你教母,在你洗礼上,我还抱过你呢。」
她朝他伸出手,海因里希犹豫片刻,还是来到了她面前,她纤细的手指抚过他金色的卷发,不动声色地伸向他脖颈,当腓特烈回过神时,她的指甲已经抵住了海因里希的咽喉:「他母亲在哪里?」她说,先前种种半真半假的表演式的情绪都消
失了,她现在的神情平静地近乎冷漠,「如果你不想你儿子死在你面前的话,现在就让我带她走。」
这样的变故太突然,腓特烈瞪大眼睛,原本有些恍惚的神智迅速回笼,他盯着小埃莉诺的手,尽可能平静下去:「你不敢。」他说,他的手在发抖,但他克制着不让小埃莉诺察觉,「你只是在吓唬我。」
「不管你们有几个孩子,只要孩子的父亲是你他就不可能被母亲接受,你的儿子死了,我的儿子就是玛蒂尔达的继承人,哪怕是从利益的角度,我为什么不能为我的儿子争取呢?」她畅快地笑,眯起眼睛,露出一点锋锐的光,「你当年是怎么说的,她爱你,信任你,你们有漫长的一生可以互相支持和陪伴,现在看来你们的爱情也没坚持几年嘛!失去了爱情,你对我妹妹来说是什么,你的儿子对我妹妹来说是什么,说不定,我的好妹妹现在更乐意我的孩子做她的继承人呢。」
「那是因为她根本没有爱过我!」腓特烈低吼道,这些日子里压抑的痛苦和怨愤似乎一起爆发了,他开始控诉,「你们是她的兄姐,血亲,她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那我是什么?因为你们的存在,她不信任我,不接受我,我错过了她过往的人生往后也不可能加入她的生活,她从未爱过我。。。。。。」
「她不爱你?」小埃莉诺重复,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旋即又逼视着他,「是啊,她不爱你,那她为什么愿意把她的王国交给你,为什么会答应从属于你,依附于你,她靠自己不能统治她的王国吗?」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她连她最在意的王权都可以和你分享,她怎么可能不爱你?」
仿佛雷电划过天际,腓特烈怔立在原地,有一瞬间,他忘记了先前的控诉,也忘记了他面前仍被挟持着的海因里希,小埃莉诺有些失去耐心,她逼问:「所以,你想好了吗,想好是要你的儿子还是继续把她关在你这里,说不定,他本可以继承的一切都会交给我的儿子。。。。。。」
「我不会让你带她走的。」腓特烈说,他神情仍然疲惫不堪,但似乎回过了神,「而你也不是真的关心她,你根本不在乎她现在的身体,你只是希望让她接受你的儿子罢了,你说我和我的儿子对她很危险,你难道不危险吗?你想和她哥哥结婚是爱他还是想取代玛蒂尔达?」
他看到小埃莉诺的脸色微变,但很短的一瞬间后,她就重振旗鼓:「但我至少没有把她关起来。」她说,她掐住海因里希脖颈的手指又用力了一分,「她只需要知道,你在想办法限制她的自由,而我在想办法还给她自由,对她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如果你对她还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你就知道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腓特烈紧咬着牙,仍然不肯松口,而小埃莉诺也不着急,她继续好整以暇地等待,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海因里希的声音:「你要带我妈妈离开吗?」
他在她的怀中,有些费力地抬着头,小埃莉诺一怔,下意识点点头,得到回应后,海因里希于是继续道,「我知道我妈妈在哪里,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第166章
坚强「她会保护我们所有人,她比我们……
她在楼顶的房间,快步在古旧的石梯间穿梭时,她只感到耳侧的风,以及怀里的男孩,她松开了他的脖子,但她仍然紧箍着他,那个名叫海因里希的孩子一直一动不动。
他是个乖巧的孩子,可惜有这样的父母。推开那扇沉重的门后,她首先闻到了馥郁的丶乃至于浓腻得令人直欲昏迷的花香,大概是为了掩盖血腥的味道,中央的华丽床榻上,她看到侍女正在给床上的女人喂药汁,她闻得出来里面有缬草,她心神不宁时确实常常饮用这样的药水,但气味绝没有这么浓烈,看到她和她怀里的海因里希,她们似乎惊慌失措,小埃莉诺厉声道:「你们让开!」
视线不再被遮挡,她终于看清了玛蒂尔达现在的样子,她倒伏在床上,四肢都被柔软的丝缎捆绑,小腹已经隆起,雪白的睡裙和金色的长发沾濡着棕褐的药汁,肩膀上还有被按压的红痕------她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能沦落成这样?
她怀中的男孩动了动,她低头看他一眼,而后松开了他:「看你母亲一眼。」她对他说,「说不定,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没有再和海因里希多言,她一把拨开了玛蒂尔达身边的侍女,抽出匕首割断了捆绑着她的绳索:「起来!」她用力地拖拽着她,「不想一辈子像牲口一样被绑在这里,不想像母猪一样一个又一个地生孩子,你就给我起来!」
她不确定她喝了多少缬草水,必要的情况下,她不介意把她拖曳下去,所幸玛蒂尔达睁开了眼睛:「走。」她说,她的声音仍然嘶哑,但她异常用力地握着她的手,从虚弱不堪的身体中迸发一种极致的顽强,「只要你带我走,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本来就是来带你走的。」小埃莉诺定了定神,而后道。
她将她扶下床,半拉半拽地搀扶着她,身后传来脚步声,腓特烈也来了:「船和士兵都在码头。」他看着玛蒂尔达,「你们去希腊吧。」
她显而易见感受到身旁的玛蒂尔达微微一颤,她似乎想抬起头,她在心底叹息一声,随后将她抱得更紧:「不要以为我们应该感激你,这都是你应该做的。」小埃莉诺冷笑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再回来了,哪怕是给你送葬。」
玛蒂尔达一语不发,她只是更紧地抓着小埃莉诺的手,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触碰到她一缕头发的馀温,但很快所有的温度都如梦境般消失不见。「你们都下去吧。」他对侍女们说,房间里只有他和海因里希,他看到他脖颈上的那道红痕,拿过药,开始为他擦拭:「为什么要告诉她你妈妈在这里?」
「因为妈妈并不想留在这里啊。」海因里希说,「她是来满足妈妈的心愿的,所以为什么不让她带妈妈离开呢。」
「我当然知道,她已经不想留在我身边了。」腓特烈说,他失神地抚着他的肩膀,「可海因里希,你不知道吗,如果她这一次离开了,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已经有两个月没有离开房间了。」
再一次的,当玛利亚来到那口沉重的石棺前时,安娜皇后对她说:「这样拖延不是办法,再等下去,他们可能失去耐心,说不定他们会强闯进来。」
「在这个孩子出生前,他们是不会失去耐心的。」玛利亚说,她出神地注视着那具石棺,想到过往,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旋即又被悲伤覆盖,「一旦我离开这个房间,离开他,我就要再次结婚了吧?」
「像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一世一样,作为耶路撒冷的女王,上一个丈夫死了,下一个丈夫便接踵而至,哪怕她还怀着孕或者躺在产床上,这是令所有人满意的安排,除你以外。」安娜皇后道,她们心里很清楚,现在君士坦丁堡中的贵族中康特涅的菲利普是接任皇位的最佳人选,如果他和玛利亚结婚,他就完全名正言顺,尤其玛利亚已经确定并没有怀孕,所以她才一直紧闭房门拖延时间,使得康特涅的菲利普不能得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