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烟准备好的人证,是个叫马二柱的中年男子。
大燕与兀彤接壤,燕国这边是樟州,兀彤那边是榕城。马二柱是燕国人,但曾经在榕城做过好几年店小二,直到年纪大了,攒了些微薄的老婆本,才回家乡成亲过日子。
华尘云的确是兀彤人,此事,他曾对华凌风如实相告,华梓倾也知道。
只是,身为燕国将领,他的身世绝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兀彤人不可在燕国从军,更何况,是做为定远军统帅。这事若宣扬出去,他的前程就算到头了,甚至,性命难保。
华尘云每年都会去榕城一趟,为亡故的亲人祭扫,他从没跟华梓倾说过,那里埋的是他什么人。
他每次去,都会住同一家客栈,马二柱就是那家客栈的小二。
有一年,华梓倾去客栈找过他,二人见面时,华尘云看起来又是惊喜,又是感动。
马二柱跪在地上,说道:“他二人看着十分亲热,十分般配,小的还以为,是一对小情人久别重逢。后来,皇后进了那位公子的房间,整夜都没出来。”
这些话,皇帝听着都觉得刺耳,脸色自然也好不了。
“什么叫看着十分般配?朕还看你这双狗眼,怕是快瞎了。”
太后白了皇帝一眼,鄙视他的不冷静,又对马二柱吩咐:“说下去。”
“是。第二天,小的这双狗眼又看见,那位公子与一个大胡子见过面,俩人在屋里待了一盏茶的工夫,那人才离开。小的认识那大胡子,正是兀彤骑尉涂飞。”
“如此证据确凿,看来,昭妃所言不虚。”曹瑜和秦暮烟相识已久,倒是破天荒地头一回帮着她说话。
一向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的李美人竟是忍不住开口:“是否通敌,妾身不敢妄议。只是,说皇后娘娘大婚前与人有私情,妾身不敢苟同。咱们入宫时,都是验过身的,皇后是否完璧,皇上才是最清楚的。”
“此言差矣,”谢茗焕皮笑肉不笑,“完璧之身就能证明清白么?皇后与男人整夜同居一室,就算完璧之身尚在,也未必算得上是清白。若是换了京中任何一位名门闺秀,略有些家教,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贵妃娘娘说的是,”姜浣雪附和道,“别人且不说,只是华将军平日里待皇后好得过分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说没有私情,谁信呢?”
当初在御花园,桂花树下,华尘云如何维护华梓倾,让姜浣雪难堪,她记忆犹新,耿耿于怀。
皇帝坐在那儿,玉秀的指尖细细地搓磨着,半天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后看了眼华梓倾:“皇后听了这么久,也该为自己申辩几句了。”
华梓倾之所以迟迟不开口,是在琢磨华尘云和涂飞见面的事,两军交战之际,他悄悄出现在敌境,还见了敌方的军官,即便不是通敌,也算逾矩。
今日之事,她自己的困境不难解,但是华尘云,怕是真的有麻烦了。
“师父旧年征战,曾陷于一处沼泽,身中奇毒。此毒唯有京城百草堂的雪莲丹能够克制,每隔三月口服一次,否则便会复发,复发时,当有生命之忧。”
“那一年,师父前往榕城祭扫,恰逢樟州之战爆发,他一时受阻,未能及时返京。臣妾掐算着,眼看师父毒发的期限就快到了,而那时战事胶着,他回不来,臣妾只能带着雪莲丹,去榕城送药。”
“难怪,当时华老将军遇刺,华尘云又偏偏不在军中,定远军群龙无首,臣妾父亲这才临危受命。”曹瑜冷嘲热讽,“皇后丢下刚刚过世的祖父不管,千里奔驰去敌境送药,可真是,情真意切。”
祖父遇刺身亡,华梓倾当时悲痛万分,她本应在京中治丧,可是,她不能为了死人不顾活人。若无那一趟边境之行,很快,下一场丧事就是为了华尘云。
她没有理睬曹瑜,接着说道:“见面时,师父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因为他的毒已经开始发作,本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乡遇故交,而且是死里逃生,那场面,激动是必然的。
华梓倾问马二柱:“你说本宫进了师父的房间,整夜都没出来,那么,你是什么时间看见本宫出来的?”
“这倒是……一直没瞧见。小的以为、以为姑娘脸皮薄,怕撞见人难为情,因此一早便走了。”
“你一个做小二的,不想着如何招呼好客人,每天脑子里尽琢磨些什么?”
华梓倾一质问,马二柱顿时有点心虚。说实在的,那几年他人穷没老婆,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成天就爱打听客人隐私,构造点桃·色故事,满足他无聊又精力过剩的脑袋。
“实不相瞒,当初年轻气盛,臣妾有个喜欢跳窗户的毛病。那时,这家客栈客满,臣妾就住在后巷一家客栈,从前门出,要绕过一条街,但若是跳窗户,却近得很。”
这事要说在别人身上,大概没人信,但是,皇后娘娘举止出格,爬树跳窗,倒是司空见惯。李成禧差点没憋住笑出声,太后翻个白眼,撇了下嘴。
“你也不想想,若是整夜宿于屋内,怎么会不吃不喝,也不洗漱?那晚,你可有多送一人的饭菜或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