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二叔猛地了一口烟,哈哈笑道:「你小子,先前看你对烟的态度,我还以为你能一辈子忍得住不碰这香菸呢。想不到呀,你真是让人看不透。」
许沛锡没说话,和何二叔并立站着,默默地吸着烟,看着一层层缭绕的烟雾,他心情低沉又带着一丝狠劲想着,反正申明瑚永远不会知道他吸菸的事,也不会关心他吸不吸菸。那他稍微放纵自己,又有什么要紧的。这烟可是好东西,能减轻他心间的苦意。
烟燃到半截时,许沛锡停了停,突然问道:「晓兰现在在干什么?」
何二叔微微一愣,想不到许沛锡会问起自己侄女来。起初侄女为一个隔壁村子的穷小子,求到自己面前来,他是对许沛锡有意见的。
那时候许父又发了一次酒疯,人直接进医院了,看许沛锡这个人,总不能不看他的家庭吧,要是侄女和他真有苗头的话。
许沛锡没前途,许家更没前途,就是个烂泥沼,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侄女丢进坑里去,以后爬都爬不出来,就跟那个人越来越横的许家大儿媳妇,李艳红一样。
但他深知不能明面上反对正上头的侄女,所以不仅没问一句她和许沛锡的事,反而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将许沛锡招到砖厂来做临时工。
他没见许沛锡,可一直派人盯着许沛锡,要是许沛锡和侄女有什么情况,马上汇报给他。
可许沛锡真是一心来赚钱还债的,埋头运煤渣,一个字都没有提过侄女,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这一号人。
反倒是自家侄女剃头挑子一头热,每天屁颠颠地来给人送吃的喝的,许沛锡那是能躲就躲,躲不开也绝不接受侄女的一滴水。弄的侄女挺伤心的。
他心里恨侄女不争气,但对许沛锡却没了意见。
明显侄女中意许沛锡,许沛锡却对她没有一丁点感觉。
许沛锡拿到京大的录取通知书后,他和大哥真是后悔不迭,但心里也知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许沛锡恨不得跟侄女划清界限,明明白白地告诉周围人,他和何晓兰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那他们跟许沛锡提侄女,想藉此跟许沛锡打好交情,不是马屁拍在马腿上嘛。
他的傻儿子还说没必要对许沛锡这么小心翼翼的,许沛锡一个小辈,他家一个村支书,一个砖厂厂长,放在县里,门楣也不弱。
他脑子不灵光的儿子懂什么?根本不懂一个京大大学生的含金量,也就这几年许沛锡没毕业呢,学校放假回家,他们这些乡亲还能见见他的面,跟他说几句话。
等许沛锡毕业分配工作后,都不见着人家的面,人家百忙之中抽空回来一趟,也是县里领导招待的事了。他们这些人垫着脚都看不到他的脑袋缝。
没必要?太有必要了。
一听许沛锡主动说起侄女,何二叔那叫一个满面春风呀,当即笑开了,虽然他知道许沛锡提了提,照样对侄女没什么意思,但她侄女可就是许沛锡亲近的同学了。
何二叔笑着说道:「嘿,就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做广播,画画黑板报。我让她学一学厂里的帐目,她也不肯去学,就贪玩。」
何二叔嘴上虽然对侄女都是抱怨,可话语里可是满满对何晓兰的宠爱和自豪。没错,是自豪,贪玩的何晓兰是下一代之中脑子最聪明的小辈了,又是最小的,能不放宽评价标准嘛。
许沛锡从小就被养母教导,知识的重要性,进了京大一学期,他更明白知识为什么重要了。
他们系的系主任是个很务实的老头,为了激励他们上进,不怕吃学习的苦。就开了个会,跟学生们委婉地将明白了,日后他们的最低起点是什么,最差也能以什么级别退休。
即使那时候的许沛锡淡泊名利,听着系主任将一个个名头念出来,也会热血沸腾。
何晓兰帮过自己的帮,这个忙还不小,他怎么也得提醒她一回,让她认真想想要不要走另外一条路,难道就这么在砖厂混下去?
虽然有个厂长的亲叔叔,可何二叔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砖厂是村集体的,可不是她二叔的。
而且她二叔的两个儿子,真没那个能耐接老子的棒,哪怕何二叔坐在背后都不行。人走茶凉,不用十年,何晓兰的日子就不能那么轻松了。几年之后,她应该都结婚生子,最是有家庭负累的时候,那就更难了。
许沛锡想说何晓兰的事,但却不能那么低直白,毕竟他一个外人,没有资格对她的人生评头论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