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听说,钱双玲从公社卫生所拿走了整整好几套的计生用品。
钱双玲病着的时候,家里人都瞒着她,不将这件丑事捅到她面前去,连脾气火爆的大队支书,也忍着脾气,不冲钱双玲发火。
大队支书这个村子里最受人尊敬的人,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侮辱。别说是自己的闺女做出这么不争气的事情来,就是同村的姑娘做出这种事来,他这个大队支书也面上无光。
可他又不好发作,闺女躺在床上病着呢,瘦了一大圈,大队支书只好蹲在院子里,眯着眼睛,不住地边叹气,边抽着烟,嘴上长满了火泡。
可等钱双玲病一好了,钱双玲母亲拦也拦不住,大队支书抬手狠狠地扇了钱双玲一个响亮的耳光,怒骂道:「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老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怎么养你这个不争气的狗东西!刘林森那心眼不干净的人,你居然想着将身子给他!去首都送给他睡!丢人啊!太丢人了!为了你,我这大队支书都做不成了!……」
扶着墙站起来的钱双玲顿时觉得阵阵眩晕,用两个天雷劈到她的天灵盖来形容也不为过。
钱双玲顾不上捂着疼痛红肿的脸了,跌跌撞撞地朝外头跑去,想要找人问问,村子里有关他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大队支书在她身后扯着嗓子喊道:「我告诉你,你别想着往刘家去!要是还和那个刘林森勾搭在一起,就别进家门一步!以后我没你这个闺女!」
大夏天的,钱双玲犹如在冰天雪地里,身子不停地寒颤着,她去找隔壁家的正在念初中的小妹妹。
小妹妹支支吾吾的,一脸的为难,但在钱双玲的追问下,还是将从刘林森父母嘴里传出来的话,讲给了钱双玲听。
钱双玲天崩地裂地回到家里,不敢再外面多待了,连路边的狗,她都觉得在嘲笑自己。
钱双玲趴在炕桌上号啕大哭,大队支书默不作声地抽着烟,母亲轻声地劝她,想要将她送去姥姥家待一段时间,等村子里的风言风语过了,再让哥哥接她回来。
钱双玲猛地抬头,红肿着一双眼睛,嘶哑地说道:「我不去!我就在自个的家里待着,哪也不去,要不然他们还以为我怕了呢!」
大队支书一拍桌子,厉声说:「你不去也得去!今天晚上,趁路上没人的时候,让你二哥送你走!」
大队支书看钱双玲咬着嘴唇,默默流泪,又惊又怒,觉得烦透了,他摇头,穿上鞋子往屋外走,边用没得商量的语气说,「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哭有什么用!」
钱双玲冲进自己房间里,打开箱子,噼里啪啦地将衣服往床上扔,母亲看她这样,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想任由钱双玲发泄一番。
钱双玲将带去姥姥家的行李收拾后,头发凌乱地坐在床边,由爱转恨,痛恨起了刘林森来。
她没有想到刘林森这么无耻,明明是他先对不起自己,居然将她去首都的事情,给说出来,让大家都笑话她。
刘林森和他家人一定很得意吧,将她这个大队支书的女儿狠狠地羞辱了一番,报了昔日之仇。
可哪里有什么仇?是刘林森和他父亲要给她爸下跪的,是刘林森死皮赖脸地跟在她屁股后头的,是刘林森主动要上门提亲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她和她爸可没逼着他们。原来在刘林森心里,她和她爸的拒绝,是在故意折辱他。
所以,刘林森现在了不起了,就要报复她家了。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错,看上了刘林森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冷血东西,自己的父亲都要辞去大队支书的职务了,母亲和哥哥连门都不敢出了。
越想钱双玲越恨自己,这对自己的恨意超过了对刘林森这个始作俑者的恨意。
钱双玲猛地站起来,用手背擦掉脸上的眼泪,快步走过去,将房门一关。
夜晚降临,钱双玲家的正屋里,炕桌上摆着今天的晚饭,烘土豆,咸菜丝,凉拌柿子,黄瓜炒鸡蛋。
钱双玲母亲手里拿着个土豆,闷闷地说:「她爹,要不要给双玲送点饭进去。」
大队支书鼻子一哼,生气道:「爱吃不吃!惯的她!等会赶路,给她带个鸡蛋和白面馍,饿了她个子就会吃了!」
钱双玲叹气地「唉」了声,没滋没味地咬了一口土豆。
此时,钱双玲却没在房间里,等待着出发去姥姥家。
她弯腰出了自家的院门,背着行囊往公社去。
走到公社宣传栏前,钱双玲不慌不慌地将掏出一张纸来,站在宣传墙上。
夜风吹拂而过,乌云散去,照亮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