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瞧见她这般窘迫,他该开心才对。可是没来由地,瞥见她的一双泪眼,泪珠盈盈欲坠,他倒是生出几分无措来了。
不知是错了哪根筋,他的指节微微屈伸,未曾多加思索,竟将桌案上的书卷悄悄给宁祈挪了挪。
终于看清楚了书页上的字,宁祈心下一喜,忙照着念道:「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2】」
裴书臣听得满意,频频颔首。
坐下之后,宁祈犹如虎口脱身,轻拍着自己的胸脯,长吁了一口气。
到底是宋怀砚此次救了她,饶是她对他再有偏见,也该象徵性地道声谢。
如此,她便往宋怀砚的方向悄悄一挪。她觑了宋怀砚一眼,到底还是惧怕着他,因此也只是挪了分寸的距离。
「方才……多谢啦……」她轻声道。
宋怀砚闻声看过去,只见她清丽俏皮的面孔近在咫尺,方才面上的委屈之色也早已消弭不见,眸子里笑意融融,一圈圈漾开来。
分明不是什么明艳的长相,却没来由地教人移不开双目。
宋怀砚瞥了她一瞬,眼睫一眨,不过须臾的功夫,便又收回了目光。
——他不知自己为何脑子一热,竟帮助了她。
宁祈的笑容明晃晃的,充盈着他的馀光,又令他生出几分微妙的烦躁。
凝滞一瞬,他薄唇一勾,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沉冷几分:
「不必谢我。你面皮太薄,我不过是怕你哭罢了。」
宁祈:「……」
什么嘛,她方才竟还对他有那么一丝的改观!
宁祈撅起小嘴,又拉着座椅,再次往宋怀砚相反的方向挪了挪。
宋怀砚:「……」
素来高傲蛮横的长宁郡主,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
二人就维持着这样的状态,直到下课,也再也没有任何多馀的交流。
望着裴书臣携着书卷离开,背影渐而远去,宁祈半悬着的心也渐渐落下。她一身困意未褪,在桌案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回到宫中,一定要先好好睡个午觉,宁祈这样想。
她拿起书卷准备离开,下意识地往宋怀砚的方向瞥了一眼,却见座位上早已是空落落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走的竟这般迅速?
宁祈努了努嘴,没有多想。惜韵还在殿外等着她,她迈着小碎步走出了文思堂,顿感心旷神怡,空气清新。
「我们走吧。」她对惜韵说。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此地。
正值盛夏,阳光毒辣,空气中浮动着闷闷的烫意,颇为教人浮躁。皇子公主们都四散离开了,晌午的宫道上也鲜有行人。
宁祈热得有些受不住,索性加快了步子。堪堪转过一个弯,好巧不巧地,熟悉的玄色身影再次映入她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