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元嘉帝来给太后请安,太后提到有两位太妃自尽替先帝殉葬了,跟着就提到了李玉娘:“先帝在世时对李氏的宠爱毫不逊色一些妃嫔,可惜李氏并不领情,先帝一去,她好吃好喝的,看不出什么悲伤。”
元嘉帝看向自己的母亲,如今的太后娘娘。
还在国丧期间,太后妆容简单却不失雍容,眼角眉梢都是荣登太后的得意,又哪里看得出悲恸了?
元嘉帝唯有沉默以对。
太后见他不接话,很快转移了话题。
元嘉帝忙碌了一日政事,傍晚得了片刻空闲,他移步去了东宫。
忙了这么久,他一直没有想起乳母母女,两人还住在东宫。
李玉娘早就想见元嘉帝了,但她也知道新帝登基有多忙碌,没敢打扰,就这么耐心地等着新帝想起自己。
东宫很静,康公公等人都跟着帝王离开了,李玉娘与阿芙规规矩矩地住在怡然居。
元嘉帝突然过来,李玉娘愣了愣,然后速速带着阿芙去接驾。
母女俩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行了跪拜大礼。
元嘉帝屈了屈手指,笑着请二人免礼。
三人进了厅堂。
元嘉帝十八岁了,早在他还没有当太子时,他有什么心事都不会与李玉娘诉说了,李玉娘也不敢再把他当孩子看。到了现在,元嘉帝成了帝王,虽年少却一身天家威严,李玉娘拘谨地低着头,不敢直视。
阿芙偷偷地看了他几眼。
元嘉帝也不知道能与乳母说什么,见阿芙偷看自己,元嘉帝笑了笑:“阿芙,朕是七殿下时,准你在云海居自由行走,朕做太子时,准你在东宫自由行走,现在朕是皇上,朕准你在大齐境内自由行走,包括皇宫,你可高兴?”
阿芙当然高兴。
李玉娘微微抬头,欲言又止。
元嘉帝马上道:“乳母有话,但说无妨。”
李玉娘就跪了下去,目光坦诚地看着年轻的皇帝:“皇上,您年幼时,起居还需要臣妇伺候,如今皇上登基,身边人才济济,特别是有康公公照料,臣妇很是放心。臣妇入宫近二十年,如今年事渐高,越发想念家中的子女,恳请皇上准臣妇离宫归家,尽享天伦之乐。”
阿芙见母亲跪下,也跟着跪了下去。
元嘉帝看着面前的两人,与他朝夕相处的两人,第一个念头便是不准。
可他想到了早上太后对乳母的讽刺,想到了大水缸里的小红鲤。
有太后睚眦必报,他留着乳母是害了她。
阿芙向往自由,京城那么大,他何必将她关在这小小的皇宫。
元嘉帝笑了笑,准了。
翌日清晨,元嘉帝主持早朝的时候,李玉娘带着阿芙出了宫。
元嘉帝就像忘了这对儿母女,直到半年之后,元嘉帝将他命内务府在云雾山附近修建的闲庄赐给了李玉娘,并册封其为寿安君,除此之外,元嘉帝还赏赐了寿安君万两白银、千亩良田,宫人若干,其中包括寿安君用惯的柳儿、李公公。
李玉娘跪在地上接旨,泪流满面。
寿安君带着儿子与两个女儿搬到了闲庄,儿女们或许还会去京城逛灯会庙会,寿安君再也没有跨进京城半步。她初封寿安君时,还有官宦人家试着与她来往,寿安君客客气气的,随着京城关于寿安君与先帝的流言越来越多,再也没有京城官户理会寿安君,寿安君也不甚在意。
元嘉帝大婚时,寿安君在闲庄整治了一桌好菜,算是替元嘉帝道喜。
她的孩子们也陆续到了成亲的年纪。
寿安君为长子娶妻王氏,王氏是小户之女,容貌美丽天真烂漫,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可经历过宫中岁月的寿安君,觉得王氏那点小小的算计简直可爱。
寿安君也为长女找了个仪表堂堂的读书郎,可惜她相看了那么多次,竟然没看出女婿是个道貌岸然的畜生,竟然喝醉酒便会犯浑。最初几年他藏得很好,对长女也温柔体贴,后来成亲的日子久了,这畜生竟然将拳头落在了长女身上。
寿安君带上御赐的护卫上门,要了一纸和离书,与前女婿恩断义绝。
元嘉帝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可没过多久,寿安君的前女婿便被上峰挑了错,贬了官职。
次年春暖花开,元嘉帝在宫里坐的久了,决定微服出宫。
他并没有与太后打招呼,带上两个御前侍卫,点了两位上四军的世子陪着,一同出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