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一夜的殷怀安听到这么小众的一句话人都懵了,下一刻,他就跳到了榻下往身上套衣服。
李赢转身出了院子,前两次来王府都只在前院的正厅说话,又因为宫变之事心里忐忑,也没顾上看这王府的景致。
这次细看才发现,这王府和他小时候来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这大半年中,上面没了刘太后,他出宫再也没人约束,倒是也去过几个朝臣的家中,这一品亲王的府邸论华贵和修缮比之很多朝臣府邸还不如。
倒是这院中的梅树,个个姿态凌傲,摇曳万千,雪地中,点点红梅有的绽放枝头,有的含苞待放。
见李赢看了那梅林许久,冯庆上前出声:
「奴才听说摄政王府的梅林在这京城中都是数的上的,今日托陛下的福,今日能瞧见这等胜景。」
李赢开口:
「随太祖征战的第一位阎亲王格外喜爱梅花,太祖赐宅邸的时候特意着人寻来了各式品种的梅花种下。
不过听说那梅林在平帝时期被焚毁过,后来正德帝继位也同太祖一样,寻来了数种样式的梅花,赐给了当时的阎亲王,现在梅林应当就是那时候种下的。」
冯庆知道那位梁平帝就是被正德帝与当时的阎亲王废掉的皇帝,他看了看这位不过12岁的帝王,这段过往他能说的这么清楚,想必当时的阎亲王随正德帝谋反这件事儿,在他心里也是道在意的坎。
李赢围着梅林转了一圈才回到阎妄川的院子,阎妄川刚刚梳洗起身,见他过来拱手施礼:
「臣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陛下恕罪。」
殷怀安也跟着他在边上哼哼两声行礼。
李赢快了两步跑过去扶住了阎妄川的手臂,他站起来已经到了阎妄川下颚,面上却还是带有小孩儿的幼态。
「表叔免礼,朕就是来看看你身子如何了。」
阎妄川院中的暖阁内,李赢坐在上首,瞧了瞧阎妄川的脸色,苍白带着有些遮掩不住的疲色:
「表叔看着脸色不是太好,是朕来的太早了,反而扰了你休息。」
阎妄川不在意地笑笑出声:
「只是风寒而已,臣少有偷懒睡个懒觉,正好被陛下撞见了。」
冯庆垂手站在李赢的身边,目光似有若无地在阎妄川和殷怀安身上瞟,殷怀安百无聊赖目光也四处瞟,真巧和冯庆对上,他微微挑眉,还是冯庆歉意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有劳殷大人照顾表叔了。」
李赢时常在摺子中和百官的口中听到这位殷大人的名字,有人说他身怀经世之才,是火离院不出世的天才,也有人说他是摄政王心腹,但其实他一共也没有见过殷怀安几面。
殷怀安:「陛下言重了,臣有幸得摄政王收留,这才有个家过个年,招呼摄政王身子是应该的。」
李赢也想起了这几日御史台参奏徐清伯那些宛如雪片子一样的摺子:
「这几日御史参奏徐清伯扶正妾室不符合礼法,且怀安将军给独女的嫁妆论礼也该给其亲子,朕出宫见看到内阁拟订的摺子,徐清伯治家不严,罚俸一年,其元妻嫁妆尽归其子殷怀安。」
殷怀安听到最后一句心下还是十分满意的,他现在正缺银子没,可不能便宜了原主那倒霉爹。
没一会儿,殷怀安看出,小皇帝似乎有话想单独和阎妄川说,所以就藉故说要去火离院看看,便出了院子。
「陛下像是有心事,可以和臣说说吗?」
阎妄川这一年损耗太过,这一回府中,好不容易有了修养的条件,府医便在他服用的药中加了大量安神助眠的药,以至于他这会儿起身之后也有些精力不济,声音显得有些低缓,却无端多了几分亲和,就如同寻常家中长辈询问晚辈心事的样子。
李赢犹豫了一下开口:
「是最近朝中有不少勋贵王侯请战南境,朕不太懂打仗的事宜,所以也不知如何应对。」
朝中请战的摺子阎妄川早就看过,那些人打着什么心思他也清楚:
「陛下自己怎么看?」
李赢似乎在斟酌用词,阎妄川也不催,只端起了茶盏轻轻吹了一下:
「朕想着他们有爵位的都是勋贵之后,有这份报国之心也是难得,但是又怕他们之中有人资历尚浅,若真到了军中会给表叔添麻烦。」
李赢原本以为南境之战已经快胜了,次次捷报让他觉得驱逐洋人也不是多难的事儿,他有些怕阎妄川一人在南境独大,想着那些勋贵去分一分功劳也好。
不过这次回京的车架上,阎妄川的话又让他对这样的预判有些犹豫。
阎妄川喝了口茶,半晌才慢条斯理地出声:
「陛下有没有想过,洋人围攻京城的这些功勋世家为何不请战,反倒是现在一天三本摺子也要去南境?」
李赢哪能不懂那些勋贵之家的心思,洋人兵临城下时,京城都是朝不保夕,谁出头谁先死,但是现在南境频频告捷,谁又不想来分杯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