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怀安顺着这个思路一路想,一点儿空馀的思绪都不敢留出来,果然,他身上止不住的震颤好了一些,但是取而代之的就是精神高度紧张之后的疲惫,没一会儿里面的太医才出来,那血水盆子终于没有再被端出来。
见到太医,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句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生生被最后的理智给憋了回去:
「他怎么样?」
「王爷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一共十几处,最严重的是左臂和下腹,一共缝了二十五针,下肋处的旧伤有些复发,之前的毒虽然解了,但是伤的气血始终没有养回,这两日一定要卧床静养。」
胡子花白的太医都不敢信那位位高权重的亲王竟然伤到如此。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自武帝以来,这数万黑甲卫几乎就不曾离开过北境,更不要说直接驻兵九门之外了,大队的黑甲卫给攻城的洋人最后一击,阎妄川伤重昏迷,大批的黑甲卫驻在城外,让宫里的小皇帝和太后,又安心又害怕。
一战之后,朝堂上那些平日里舌灿莲花的老爷们好像被打傻了,从前张口就来的引经据典没了用处,互相构陷的本事也没了用处,如今能保着他们的能继续在繁华京都的人唯有那还没有醒来的焰亲王,只是如今黑甲卫在外,刘太后如坐针毡,刘士诚的脸色也是从未有过的土色。
他没有想到洋人能这么善战,原以为不过是割两个小岛子就能打发的洋人,竟然兵临九门之下,小皇帝才登基第二年,他才当上三年的首辅,竟然就引得洋人打到了都城外面。
朝中惯是会看风向,首辅和焰亲王之争,怕是已经结束了,外两万黑甲卫,整座京城几乎都扣在了阎妄川的手中。
重新布放京城,安置黑甲卫,南边的军报,桩桩件件的事儿所有人都急着请示焰亲王。
此刻焰亲王府外求见的人更是快绕了一圈,但是里面的人还没醒。
暗青跟随阎妄川多年,在阎妄川没醒来之前,扣下了一位太医,其馀的着黑甲卫送到了伤兵营,只允许救治伤兵不允许和无关的人说一句话,他对留下的太医出声:
「若是一个半时辰之内王爷没有醒来,就劳太医用些针刺的法子。」
殷怀安瞬间回头,暗青看到他的目光,解释了一句:
「王爷的规矩,若是在战时,他重伤昏迷,超过一个半时辰他未醒,无论是用药还是针刺都要叫醒他。」
对自己好狠的规矩啊。
一个半时辰后,太医只能用针刺手指的方式叫醒阎妄川,殷怀安眯眼看着那针一下一下刺进手指,就在整只手都被扎了一遍之后,榻上的人才有些微微转醒的迹象,他立刻看过去:
「阎妄川,阎妄川,醒了吗?别扎了。」
他找了一个帕子按住了他还在出血的手指,暗青也上前去。
鸦羽一样的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阎妄川只觉得眼皮都沉的厉害,身上就像是被灌了一桶铅水一样,一动之下,一股一股的冷汗往外冒,喉间都是血腥气,他想着撑起身子就被殷怀安一把按了回去:
「躺着说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起来,不要命了?暗青看了一眼殷怀安的动作什么都没说,只规矩地站在他的身侧,看向阎妄川的目光掩不住担忧:
「王爷。」
阎妄川感受到指尖的疼痛,就知道是暗青到了时间着人这样叫醒他,那外面必然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他闭了闭眼,像是积攒了一些力气一样才开口:
「外面的。。。咳咳。。。情况」
「攻城的洋人被沈将军率领的黑甲卫全数歼灭,其馀登船的洋人顺海河而下,黑甲卫只截住了一条船,战损的人数,初步报来的是,阵亡三千二百人,大沽港守将只剩下了五人,北郊大营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羽林卫和亲卫军损失三成左右,伤重者五百多人,其馀还未统计。」
两千的大沽港守备军就剩五人,五千的北郊营守卫损了九成。。。
一股血腥气怎么都压不住,剧烈的呛咳冲口而出,混着血沫溅到了殷怀安的手背上,剧痛撕扯着周身,暗青立刻叫了太医,太医怕他血气上涌冲了心脉,立刻下了针,布满了绷带的胸膛上,现在又扎了一排的针。
榻上的人被炸的好像一个刺猬,起伏的胸膛上满是银针,那一股汹涌着马上就要喷出来的血腥气被生生的压了下去,阎妄川粗喘着气,像是被困的困兽,一战,三千人就没了,他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殷怀安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在城楼上看的最是清楚,他们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了一撮人。
不知过了多久阎妄川才睁开眼睛,浑身是说不出的疲惫:
「宫里,有什么消息?」
「方才宫内下了懿旨,黑甲卫距离京城二十里扎营,除副参将以上的将领不得入京,陛下和太后派了一个太医院的人过来,方才您转安,我叫人送那些太医去伤兵营,方才来人报,朝中有人为殷大人请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