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帘堂闻声回过头,见身后有一少年面色不虞,正抱臂瞪着她。
好巧不巧,正是方才相撞的那位飞扬跋扈的少年鱼爷。
这小公子披着斗篷,上绣连珠对狮纹,腰束金玉銙,脚蹬乌皮靴,看着比方才威风了不少。
叶帘堂正好需要有人解围,忙将袖摆从那胡姬手里抽出,亲亲热热地迎了上去,道:「哎,方才事急,撞倒小公子却不曾赔罪,实在是失礼。」
那小公子本已做好追人的打算,却未曾料到她如此热情,疑惑地瞅了她一眼。灯影憧憧间衬得他眉间那点朱砂痣愈发殷红,只是脸上还是那副眼睛长到头顶的跋扈姿态。
叶帘堂馀光瞧见胡姬遗憾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正打算糊弄两句脚底开溜,就听这小公子重重一哼,「你不仅撞倒了我,还碎了我一双琉璃玉樽,要如何赔罪?」
叶帘堂这会儿倒是大开眼界了,第一次听说人将车撞倒的……罢了,谁叫人家是鱼爷。
「嗯……」叶帘堂挠了挠头发,左思右想间从身上搜罗出一枚青玉透雕雁荷佩递向他手心,叹了口气道:「瞧小公子气度不凡,定是大家出身。在下自乡野入京赶考,身上实在没什么值钱物什,只有这透雕玉佩……」
小公子低头看着手心的饰件,见这青玉色泽水润,正面雕一只大雁戏游于荷塘,双翼上举,长颈绕过荷叶花茎,呈出流畅的环形,十分生动灵巧。
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小公子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欢,翻来覆去地瞧,「你这佩子从哪得来的?」
叶帘堂见他爱不释手,笑道:「是从在下家乡的玉铺打来的。」
「你家乡?」小公子抬头看她。
「兖州,从阆京一直往东走就是了。」叶帘堂笑眯眯道:「在下来阆京,便是要参与春闱院试。」
「如此。」小公子点了点头,似乎很有兴味。
迎着他亮晶晶的好奇,叶帘堂不由自主多说了些,「这玉佩便是照着我家门前的莲花塘雕的,漂亮吧。」
「莲花塘?」
「是呀。夏日的塘面便是绿油油一片,直连天际。」叶帘堂向往道:「闲了可以乘乌蓬行于其间,摘莲子,赏荷花,畅快得很。」
小公子若有所思道:「那今年你岂不是见不到了?」
叶帘堂挑眉,「见不到?为何?」
「春闱啊,你难道不等放榜?」
叶帘堂摆摆手,笑道:「不等不等,在下才疏学浅,做不成,也不想做官。」
小公子眉峰一挑,疑惑道:「不做官,那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叶帘堂眉眼弯弯,道:「非要说的话,在下只想游山玩水,饮遍佳酿,春日柳下醉,夏日荷中躺,秋来沐雨月光浴,冬至围炉晒太阳。做个自由自在的峨眉山猴子。」
小公子闻言忍不住道:「什么峨眉山猴子……乱七八糟的,真没出息。」
叶帘堂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小公子的肩膀,道:「是没出息。小弟你可不能学我,一定要好好念书
喔。」
「不需你说。」小公子撇了撇嘴。
忽然,远处有好友喊道:「叶二,再不走可赶不上《罗嗊曲》了!」
「哎,来了来了。」叶帘堂扭头回完,向小公子拱了拱手,道:「雨日一撞实属抱歉,这玉佩便当作赔礼罢,在下先走一步了。」
说罢正要转身,那小公子忽然拉住她的衣袖,抿嘴问:「你叫什么名字?」
叶帘堂想了想,道:「小弟你乃栋梁之材,实在不必与我这等纨絝相识。明日我便回乡去了,日后天南地北的估计也见不着面,何必搞『故人故情怀故宴』那套。」
语毕,她潇洒转身时还不忘与他挥挥手,笑道:「走喽。」
小公子望着她的背影怔愣片刻,又低头去看手心里的玉佩,低声嘴硬道:「你这佩子除了样式新奇些,哪里抵得上我那双琉璃樽。瞧这处,甚至有道纹裂绺!」
挑剔完,却见他将那佩子包了包揣进怀里。身后一众侍从见此,个个低头憋笑。
「还不愿告知我姓名,谁稀罕!」小公子愤愤踢了踢脚下石子,转头道:「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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