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恩果然止步,目光却一直追随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见。
越棠走到转角处,没忍住侧眸望,远远见他仍立在原地,突兀的装扮突兀的脸,形单影只,竟显出几分手足无措。
脚步迟迟一顿,不过理性很快占据上风,越棠收回视线,在心里给他画了个叉。
男人,还傲娇上了,她不惯他的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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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赵铭恩回到自己的住处,换衣服拆头洗脸。第一次卸妆没经验,眼尾两笔飞扬的黑线擦不掉,拿手巾用力地搓,结果戳进了眼里,缓了好半天,那阵痛楚才平息。
对镜一照,更是啼笑皆非,这下一边眼睛红肿,一边眼睛妖娆,那颗治国平天下的帝王心一时间都茫然了,举着手巾僵在当场,不知道要如何继续。
女孩子描眉画眼,也挺不容易的,他涩然地想。思考片刻,蘸了点皂荚水,这下没有硬来,先用湿手巾在眼角敷一敷,等那深浓的颜色晕染开,再轻轻擦拭,折腾了好几盆清水,终于勉强把自己收拾清爽。
换上干净衣袍,他坐在窗下出神,想起从前的僚属郑宫尹。郑宫尹四十来岁,记得有一回闲话,他问起郑宫尹是哪年生人,答曰明光四年。
郑宫尹呵呵笑说:「明光三年,先帝爷领兵亲征河西,打了一场对阵北翟前所未有的大胜仗。家父当年便在先帝帐下,九死一生回到京城,当日便去恋慕许久却不敢高攀的女郎家提亲,不想那女郎家中竟答应许嫁,当年完婚,很快就有了臣。」
「家父曾说,那是一场几十年未曾兴过的兵事,规模空前,不论是边关的将士,还是京城翘首以盼的臣僚,每个人都像是挺过了一场浩大的劫难,生死的洗礼下,会让人心态会剧变。家父说,大军回京后,京城里闹腾了好一阵,有人迅速地与心上人结亲,有人果断地与妻子和离,有人辞官出家,有人上疏台谏,揭发自己的上司多年积压的恶行。。。。。。」
「不止是明光三年
那次大战,后来朝廷出兵回朝,也屡屡有这样的现象。家父曾对臣说,经历过血腥,见识过人命的脆弱,会产生一种改变现状的冲动,那种冲动下,人人行为或许不同,但目的是一样的,就是用自认为最积极的方式,去消弭生死带来的剧烈冲击。」
「战场太残酷了,再坚强的人,都有濒临崩溃的时候,所以无论是娶亲,和离,出家,还是抗争,人人都在用所能想到最积极的变化,来拯救自己,从崩溃边缘把自己拉回来。」
赵铭恩回过神来,好像明白了什么。
。。。。。。所以,她是在通过玩弄他,进行自我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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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成第二次传话说赵铭恩求见的时候,越棠十分不耐烦。
「他来干什么?让他消停点,别惹我。」
双成也很困惑,「王妃,他说他是来。。。。。。送药的。」
第33章骨头都酥了。……
「送药」之人被带了进来,越棠乜眼打量,他换回了熟悉的装束,气质淡定而疏离,仿佛今日光怪陆离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天光昏暗,屋里点上三三两两的蜡烛,烛影在他身后摇曳,五官模糊不清,只见一副骨架流畅的轮廓,打眼一瞧,竟有些莫名的眼熟。
一种异样的感觉倏忽从心头划过,越棠却来不及细想,傲然调开视线,只留给他一个漠然的侧影。
「奴给王妃请安。」犹豫片刻,赵铭恩还是先开口了,轻声问,「王妃感觉好一些了么?」
很不走心的客套话,越棠撇撇嘴,眼神都懒得赏他。不过她也听出来了,他的语气里多了分罕见的小心翼翼,虽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良心发现,但有这个觉悟,总是值得鼓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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