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黑影出声,竟熟悉得不可置信,「王妃好雅兴,刺客都逼上山了,王妃还能同人谈笑风生,佩服佩服。」
她愣了好久,才确认眼前这张脸不是幻觉。
「赵铭恩,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第45章青天白日,朗朗干坤……
昨夜才出过事,不怪她草木皆兵。不过这行宫的守备也太寒碜了,多少人信誓旦旦和她作保会严加防范,结果呢,一转眼她屋子里就混进来个人,可见这温泉宫漏得跟筛子似的。
眼前的人圆领窄袍,腰上跨横刀,幞头外还系了圈红抹额。。。。。。越棠拿眼神狠狠往他身上扫荡,不得不说这装束在他身上还挺新鲜,挺拔又威风,精神头倍儿利索。
瞧够了才想明白原委,她愕然问:「你是混迹在会昌营里偷摸上山的?」他不否认,说明她猜着了。
越棠一时百感交集,「你还知道来找我?那日在太和宫,跑得这么利索,连句话都不留下,真了不起啊赵铭恩。。。。。。」越说越来气,兼有委屈,上前两步不由分说便朝他身上抡了两拳,「既然不告而别,现在又来做什么?你胆子真不小,在我睿王府浑水摸鱼也就罢了,连军营里都敢胡来,段将军知道吗?」
她冲他胸膛抡拳头,下手毫不留情,但赵铭恩岿然不动,也不搭理她的抱怨,只是垂着头,冷眼打量她。
「昨夜温泉宫有刺客,王妃受伤了没有?」
「你管我受没受伤,本王妃问你话呢。」越棠瞪回去,对上他的视线,那是泓静水,眼底隐有湍流深蓄,忽然间就叫人的心揪紧了。
她拗不过,到底说了实话:「不是什么刺客,人都没挨到近处,拐角上远远现了个身就跑了,我没受伤,就是吓了一跳。」
「现了个身就跑了?」赵铭恩眉头微蹙,沉吟着问,「当时王妃身边有谁在?出事后呢,近前来的都是什么人?」
「当时我身边只有双成一个,后来扬嗓子喊起来,左近的内侍自然上来回话,还有王府的侍卫,没多久宋希仁也带人来了。」
他眼中阴霾浮现,扯了下唇角没说什么,只溢出一声冷笑。越棠推了他一把,「赵铭恩,你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同我打哑谜,本王妃再也不会惯着你了。」
「没什么意思。」他调开视线,作势检视起屋内的窗牖木作,轻描淡写道,「外头人再多,王妃自己也该时刻多留个心眼,守好门户,出去闲逛时仔细周遭。骊山虽是行宫,毕竟山高皇帝远,若有人存心作乱,比在京城时容易得多。」
这不像他该说的话,那举重若轻的口气,仿佛站在云端上似的,天底下的事都打从他眼前过。越棠感到古怪,千丝万缕的心思缠绕着,却始终抓不住关窍。
「王妃。」赵铭恩叫了声,一打岔,她朦胧的思绪倏忽便游走了。
越棠迟迟看着他,「怎么,你还有话要教训我?」
赵铭恩没计较她话里带刺,一径地劝:「我是为王妃好,圣驾未至,行宫警跸再怎么布置也欠妥当,会昌营只能照看一时,不可能久驻骊山,迟早会撤走,行宫中人还是要王妃自己多留意。」
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越棠听得漫不经心,盯着他双唇一张一合,一边琢磨着,他脸上关切的神色倒不似作假。
「赵铭恩,」她忽然顿悟,窥见天机,「你是不是听说了我遇刺,这才冒险混进骊山,特地来看我?」
赵铭恩顿住了,一头因她道破了心思而难堪,一头又腹诽她迟钝。若非听说行宫里睿王妃出了事,他会连夜赶来吗?先前最艰难丶最孤立无援的境地都挺过来了,一番纵贯河山的布置,眼见要收网,结果听见一点风吹草动,就变了章程,细心拷问自己,不是不惭愧。因她坏事倒不至于,可有失稳妥,他从小受为君的教诲,如今隐有失控的态势,不是个好兆头。
不过见她一脸坏笑,兴致勃勃琢磨这些有的没的,说明是真没事,就算当时吓了一跳,也早就抛诸脑后了。赵铭恩暗暗舒了口气,怕她夹缠,索性就要告退,结果她旋身一蹦,
轻巧地拦住他的去路。
「又想一走了之?不可能了,须得把话先给我说清楚。」
她连推带搡,把他往次间里拽,绕过地罩后松手一送,企图叫他跌在地心里,奈何力量悬殊,他稳稳杵着像根长矛。那油盐不进的模样看着就来气,越棠欲叱他跪下,恰有零碎的日光透过支摘槛窗打在他半边脸上,眉眼间漏出一丝倦态,适才没察觉,想来掩饰得好,天光下方才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