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
夜半时分，烛火将尽。王元妦正欲解开发髻，而江焠斜靠一旁，看着美人梳洗，他衣带松垮垂在腰间，更显得姿态慵懒：“这地砖硬得硌人，娘子当真舍得我打地铺？”
王元妦没有回头，看着铜镜里映出少年动人容色，明明白日他说要打地铺的，这时候倒像个委屈的小猫，她想了想：“那你……地铺打厚点。”
“可我就中意这榻。”他突然贴近她身后，指尖慢条斯理地梳理她乌压压的黑发，“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枕边留的空处，睡两只狸奴都够。”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脖颈，雪白的肌肤上似乎绒毛微微战栗。
王元妦感觉身子都僵住了，她只能安抚自己，一定要习惯这人吊儿郎当的做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轻咳一声，回头反手用桃木梳抵住他胸口：“再靠近我，明日罚你就去马厩睡。”
江焠若有所思地捏着下颌：“对哦，马厩草料松软，倒比地铺强些，不过……”他顿了顿，笑容的弧度更盛几分，“不过你夫君我可不想睡马厩。”说着竟真掀开被子一角，要往榻上躺。
王元妦：……
她本能地抓起一旁的软枕砸过去。可软枕却被江焠稳稳接住垫在颈后，少年郎的青丝铺了满枕：“娘子好生偏心，好茶能赏，半张榻却吝啬。”
“……行吧，那我打地铺，你塌上睡。”
江焠闻言，笑了，转身翻身下榻：“罢了罢了，谁教我这么惧内呢。”他慢悠悠把锦被铺在床榻边，抬头时，黑眸里映着跳动的烛火：“若我半夜冻醒，能借娘子半幅被角么？”
“借你个头。”王元妦已经翻身上榻，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转头看他规规矩矩躺在地板上，她心头一软，那句“你还是上来睡吧”险些脱口而出。
这念头刚起就被她狠狠掐灭。王元妦暗骂自己色令智昏，默念了几遍“色即是空”，才勉强压下心头那点异样。
“闭嘴歇息！”她凶巴巴。
“好嘞，娘子。”他笑眯眯。
*
归宁当日清晨，天色微亮，薄雾笼罩着京城街巷。王元妦坐在轿子里，手腕上的碧玉镯子贴着皮肤，凉意透过薄薄的衣袖渗进来。她低头摩挲着镯面，不知道想什么。
轿子外传来江焠带着笑意的声线：“这顶小轿虽不比鸾凤车辇，倒也能让新妇安安稳稳归宁。”他骑着一匹红枣马，走在轿旁，绯红锦袍在晨光中晃得人挪不开眼，周身既是清贵之气，又是不羁风姿。
当真鲜衣怒马少年郎。
“你倒会说便宜话。”她故意将帘子掀得更高些，露出半边芙蓉面，“若是这轿辇半途散了架怎么办呢？”
江焠闻言勒紧缰绳，红枣马喷着白气在原地踏了两步：“娘子放心，这轿子散不了。结实得很呢。”
轿子晃晃悠悠上了街，街边已有看热闹的百姓围过来，指指点点。而轿子行至半路，忽听一阵銮铃声从远处传来，一顶朱漆鸾轿缓缓驶过，正是王婉儿的归宁仪仗。王元妦眯了眯眼，神色淡然。
而江焠偏头瞥了一眼那顶鸾轿，唇角微弯，故意放慢声音：“娘子且看那云中雀，翎羽越是华丽，猎户的箭便瞄得愈准。”
王元妦闻言，放下轿帘，摇头道：“行吧，你倒是会打比方。”
轿子继续前行，终于，御史府高耸的屋檐已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