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上个屁上，上完还不是嫁人生娃？”男人狠狠推搡小姑娘一把，“继续干。”
nbsp;nbsp;nbsp;nbsp;“我们老师说，有了文化以后结婚能多收彩礼。”小姑娘习惯似的挑大人们爱听的话说。
nbsp;nbsp;nbsp;nbsp;“那得上到啥时候？高中？大学？老子可没钱供你。”男人在饭盒上敲敲筷子。
nbsp;nbsp;nbsp;nbsp;小姑娘摇头，“初中毕业我就去打工，我自己打工赚学费，不用你们操心。”
nbsp;nbsp;nbsp;nbsp;“滚吧，去告诉你们老师，什么费老子都不掏，再来烦老子，老子就把她打出去。这学你能上就上，不上趁早下来帮你妈。”男人把油腻的饭盒塞到小姑娘怀里，又用指甲缝里都是黑泥的手狠狠掐了下小姑娘的脸蛋：“听见了吗？”
nbsp;nbsp;nbsp;nbsp;“听见了。”小姑娘将饭盒盖起，又把它放进线兜里，步行去镇里才有的小学，好心的老师们把她安排在第一排，还送她学长不要的校服给她穿，但那时候沈青未就是个背叛者了，放学前，她接了不少帮写作业的单，五毛钱五天一科的作业，两块钱包周全科。
nbsp;nbsp;nbsp;nbsp;老师们对她好，她恩将仇报，总以为做了坏事只要再也不提，就像从没做过似的。
nbsp;nbsp;nbsp;nbsp;她大概是睡着了，所以等到她被人从浴缸里捞起时，竟觉得恍若隔世。现在她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裹满了玫瑰味，躺进干净的被窝里舒服得想要就此睡过去。但她还不能，她坚持等到江颜冲完澡拿着个风筒跪在床上为她吹干头发。
nbsp;nbsp;nbsp;nbsp;“洗完后要等一会儿再吹头发，这样头发才会顺亮。”江颜对她说。
nbsp;nbsp;nbsp;nbsp;沈青未任由自己没长骨头似的倚在江颜的怀里，小声问她：“你妈妈教你的吗？”
nbsp;nbsp;nbsp;nbsp;“对呀，”江颜将手里的风筒轻轻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我妈从小就对我特别严格，尤其是在外表上。在她的世界观里，宁肯饿肚子也要保持人前光鲜，当然，她也没饿过肚子啦。”
nbsp;nbsp;nbsp;nbsp;“嗯，之前在江总家里见过她，她是个非常优雅的女人。”沈青未倦倦地说。
nbsp;nbsp;nbsp;nbsp;“你也是。”江颜亲了亲她的头顶，“你是我见过的，最优雅的女人。”
nbsp;nbsp;nbsp;nbsp;沈青未合上眼，优雅吗？泥土里拼命挣出来的孩子又怎么配得上优雅二字。她被江颜放倒进床上那唯一的枕头上，沈青未往墙边挪了挪，同样玫瑰味的江颜侧身躺在她身边。
nbsp;nbsp;nbsp;nbsp;“温锦是你什么人？”江颜先问了，她总是能敏感觉察出沈青未什么时候想说、什么时候讨厌这种话题。
nbsp;nbsp;nbsp;nbsp;“妹妹。”沈青未答。
nbsp;nbsp;nbsp;nbsp;“亲的？”江颜转过身。
nbsp;nbsp;nbsp;nbsp;“当然不是。”沈青未摇头，一下子就看到了阳台吊灯下吊着的海鸥玩具，她伸出手遥遥地虚扯了一下，江颜跟着看过去，笑道：“你以为自己会魔法吗？”
nbsp;nbsp;nbsp;nbsp;“小时候幻想过。”沈青未说。
nbsp;nbsp;nbsp;nbsp;江颜从床上起身，她站在阳台抬手拽了下海鸥玩具的线，海鸥的翅膀立刻扑愣起来，江颜挑眉，“g”。
nbsp;nbsp;nbsp;nbsp;这里的一切都像童话，沈青未闭上眼，大概十秒钟后再次睁开，这里的一切都没变，除了站在海鸥下的江颜不见了。
nbsp;nbsp;nbsp;nbsp;沈青未忽地一下坐起来，身上套着一件江颜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巨大白T恤，她赤脚站在有着卡通图案的长毛地毯上，小心翼翼问了一声：“江颜？”
nbsp;nbsp;nbsp;nbsp;“大变活人！”江颜从窗帘后大笑着跑出来，亲眼见了沈青未彷徨无助的表情后她一下子愣在原地，嘴上也像怕吓到对方似的跟着压下音调：“怎么了？这是我家啊，我怎么会丢？”
nbsp;nbsp;nbsp;nbsp;沈青未蹲下身抱住自己，江颜跟着凑过去，在她的经验里，沈青未在心理脆弱的时候人会变得相当自闭，她会非常讨厌别人碰她，想了很久江颜才敢把手轻轻搭在沈青未的背上，轻声哄她：“你抬起头，沈青未。”
nbsp;nbsp;nbsp;nbsp;沈青未红着眼睛看向江颜，“好玩儿吗？”
nbsp;nbsp;nbsp;nbsp;“不好玩儿。”江颜老实摇头，“我做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nbsp;nbsp;nbsp;nbsp;“你总是这样！”沈青未扯着江颜的天蓝色浴袍领子把她拽到床上，“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对你那么差劲，你却还是对我好，你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她胸脯上下起伏，看起来非常激动，“你眼光不好，还恋爱脑，下次你真该擦亮眼睛，找一个真正不求回报对你好的人。”
nbsp;nbsp;nbsp;nbsp;反正不该是她这种自私自利，又没勇气在阳光下牵她手的烂人。
nbsp;nbsp;nbsp;nbsp;江颜垂着头听着，听到一半儿时愣愣地抬起脑袋看向沈青未，“你说啥？”
nbsp;nbsp;nbsp;nbsp;“我说，”沈青未松开扯着江颜衣领的手，用气声答道：“你真是辛苦了。”明明年纪小的是江颜，能一次一次包容她这种坏脾气烂性格的却也还是江颜。
nbsp;nbsp;nbsp;nbsp;她真受够了这种内心煎熬，她恨不得对江颜直接摊牌自己曾经经历的一切，但又怕江颜真的知道所有就不肯再搭理她了，她实在不想也不能承受这种结果。
nbsp;nbsp;nbsp;nbsp;沈青未的下睫毛还挂着滴眼泪，她定定地看着江颜，几秒钟后，她兀自躺在床的里侧，任江颜怎么叫都不肯再睁眼了。
nbsp;nbsp;nbsp;nbsp;第二天刚好是元旦，沈青未刚鬼鬼祟祟地从床上起身，就被床外头的人紧紧扣住手腕。
nbsp;nbsp;nbsp;nbsp;“姐，今天放假。”江颜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nbsp;nbsp;nbsp;nbsp;沈青未默默将自己的脸用头发遮起来，然后她清了清嗓子，避着江颜的视线小声道：“你别看我，我眼睛肿了。”
nbsp;nbsp;nbsp;nbsp;“哦～”江颜特意夸张地拉长了音调，“我还以为沈总睡了人家想逃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