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今瑶笑容凝滞,言语卡在喉咙里,一时难以说出口,她有些难以置信:「断绝丶关系?」
「若不是因为你和楚懿诓骗于我,或许我早就能离开上京。何苦至于又被他发现!就是因为你的一己私心,害得昭儿被容晏带走,害得我不能归家同亲人团聚。容今瑶,你是不是我和他造下来的孽?」
叶欢意猛地上前,双手紧扼容今瑶的肩膀,目眦欲裂,道:「你身上留着那个人的血,让我恶心至极。」
什么诓骗,什么一己私心,容今瑶无暇顾及。她懵然地抬头,忍着心口逐渐传来的疼痛,轻声问:「那为什么,你要生下我呢?」
「你本不该出现。」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认你?好,我现在告诉你。你是我的耻辱,我不是不敢认你,我是——」叶欢意看着少女迷茫的神情,冷漠说:「根本就不想认你。」
「我试图杀他的第十日,他说他终于厌弃我了,放我离宫,永世不再相见。皇宫中的一切我都没有带走,包括你。我甚至希望你们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容今瑶,不要幻想我会在你成婚之日祝福你了,因为你们容家人。」
「——都不配。」
撂下宣泄情绪的话,叶欢意一瞬间产生出报复皇帝的快感。她不顾容今瑶僵硬的面色,旋身而去,背影决绝。
你是我的耻辱……你们容家人都不配得到祝福……
是啊,她是容家人。
容今瑶只感觉眼前唯余茫茫白雾,心间竭力压制的痛楚和情感骤然决堤。她望着叶欢意离去的背影,身体里的每一寸都被绝望填满。
她恍若又回到了叶欢意抛弃她离宫的那日。
坠下深渊,陷入河流,连呼吸都是痛彻心扉的。所有防线在一瞬间坍塌,无尽的黑暗丶模糊的瞳孔让容今瑶窒息不已。
叶欢意残忍的话在耳畔边不断回响,她似乎感受到了灵魂出窍的空虚,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任由视线天旋地转。
婚房中,映入眼帘是一片红,四壁之上挂着绣有龙凤呈祥的挂毯,床榻顶上悬挂着精致的帐幔。柔软的绸缎被褥丶雕花屏风丶黄花梨木桌椅……桌上,还有龙凤烛台。
烛火摇曳,映照容今瑶苍白的脸。
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她终于得到了一点幸福感。可是这幸福转瞬即逝,她只能自叹无能,为什么连幸福都抓不住;今日过后,她顺理成章躲避和亲,不会经他人之口像个物件一样被丢弃。可是这亲事也是她算计来的,她根本没问过其他人的感受。
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牙齿死死咬住手腕,疼痛让容今瑶的思绪暂时清晰。
此时此刻的后院唯风声寂寂相伴,前厅那些喧扰的敬酒祝福,遥遥入耳,渐远渐淡。
坐在地面上的少女踉跄站起,跌跌撞撞朝着门外跑去。
忽然风起,吹灭红烛,婚房里黯沉下来,只余门扉砰砰作响于静夜之中。
……
前厅,张灯结彩,红绸轻扬。酒过三巡,众人酒酣耳热,醉态可掬。他们乐此不疲穿梭于宴席之间,寻找共饮之人。实在要昏睡了,便叫来随从看顾归家。
中间的年轻人身着婚服,身量颀长,嘴角笑意微扬,眼底泛起淡淡的青影。
他太阳穴跳了许久,忽生悸动,不知从何而来一阵不安。
「小将军!」莲葵仓皇奔趋,被醉酒之人绊倒后,顾不得第一时刻站起来,反而是无措地匍匐而前。她声颤如丝:「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楚懿眉峰紧蹙:「什么意思?」
「后院的门开着……」莲葵颤颤巍巍拿出一条沾满灰尘的破旧红绳,「这是公主的五色丝绳索,我在后门捡到的。」
「叶贵妃丶叶贵妃,」莲葵知晓今夜楚懿所做的安排,所以此时此刻才如此笃定,她喃喃重复道:「一定是因为叶贵妃!」
莲葵眼眶里面蓄满了泪,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指节泛白,「公主当是心病犯了,情志郁结,便会想着逃离。」
听到「心病」一词,楚懿眼神微黯,「到底是怎么回事?」
莲葵努力回忆,强硬压制住心中的痛楚:「公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第一次是叶贵妃离宫的那日,陛下想放火烧了欢意宫。公主发疯了一样的嘶吼丶祈求,哭到晕厥才求来一丝怜悯。最后……一场大雨,保住了欢意宫,却没保住公主。那次过后,自此一月,公主不说一句话,每日都躲在偏殿里,以泪洗面。」
言及此处,莲葵泣不成声,她深吸一口气,徐徐向楚懿道出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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