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便是她心中所预感的「难以抉择」。
容今瑶明白这故事背后的指涉,心中寒意愈发浓烈,她垂下眼帘,长睫掩去情绪,唇线紧绷:「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同你做这桩交易?」
「和亲一事若能顺利,便可避免一战。你若不愿和亲,或是大昭拒绝和亲,那便是不顾两国邦交,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陷入战火之中。公主认为……大昭帝会作何选择?或是保家卫国的楚小将军,又会如何选择?」
陷入战火之中……
还真是无耻!
两国休养生息,和亲本应是双方协商一致后的决定,可依照贺兰宸所说,若是大昭不同意,那他们就有藉口直接对大昭发难。但若是同意的话,也很难保证漠北会不会中途反悔。
容今瑶的眸光不自觉地凝于茶盏边沿的那圈幽微水痕上,茶汤映着她低垂的眉眼,轻颤的睫羽。
楚懿的话依稀在耳畔回荡:「为人臣子,奉君之命。我掌白羽军精锐,为大昭基业征战四方,除了河清海晏丶天下太平,并无别的希望。」
千般万般盘算,最终还是困于这无形罗网里,无法把自己的名字从和亲文书上抹去,仿若她宿命中必须要走上这么一遭。
思及此,容今瑶不禁轻笑出声,左手腕骨曲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缓缓道:「那你又怎会知道他们的选择是什么呢。」
贺兰宸神情似胜券在握,挑衅地看着她,「公主要不要和某赌一赌?」
容今瑶眸光微微一动。
赌?
赌父皇会不会为了所谓的国运将她推出去和亲,赌楚懿会不会为了她与漠北兵戎相见,赌她自己……会不会选择顺从命运的摆弄。
贺兰宸之所以拿她做筹码,无非是认定她于楚懿来说是重要的存在,所以才想利用她,妄图藉此让楚懿乱了分寸。
他想要的是楚懿的失控,想要的是君臣离心丶内乱丛生,想要的是漠北鹰狮趁虚而入。而和亲,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容今瑶明白自己并非无路可走——她完全可以给楚懿施加压力,用美人计也好丶苦肉计也罢,逼他上奏大昭帝,领兵出征,从而护她周全;
她亦可以去寻容聿珩哀哀哭诉,说她宁愿自己选择离开,也不想以这种方式被抛弃。
换做之前,容今瑶面对这个提议,兴许还会在心里较量一番。只可惜,贺兰宸找上门来的时机实在欠佳。
为人臣子,奉君之命。
楚懿和大哥身上肩负的,不正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吗?若是因护她而不顾百姓安危,又怎能对得起自己的初心。
刹那间,她心中涌起一股倦怠,忽然不想赌了。
若是无法控制命运里的某些安排,那么便要学会以自己的方式去保护那些在乎她的丶她在乎的人。
这般想着,容今瑶心中一派平静,她抬起头,坦然地迎上贺兰宸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道:「原来你此番目的,赌的是我的心思。」
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很遗憾,你赌错了。」
……
回宫住的这段时日里,容今瑶佯装什么都不知情。每日不是在东宫与容聿珩对弈,便是同孟芙游园赏景,日子过得倒也潇洒自在,整个人快快乐乐的,看不出异常来。
不过她觉得,皇宫中的生活总归还是有些了无意趣。待的时间久了难免心生烦闷,于是辞别容聿珩,打道回了将军府,继续悠闲地逗猫丶逛街。
除此之外还买了许多酒心饴糖。
要说之前还会因为和亲之事感到苦恼,经历了贺兰宸那段小插曲后,她持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心情反而平和许多。
一转眼,夏去秋来,风中已夹杂些许凉意。
是夜,容今瑶坐在书房里,手边摊开一张白纸,笔端在纸上驻足,却始终没落笔。
朝贡的消息如今悄然传遍上京,激起层层波澜。奇怪的是,楚懿自去了凉州以后,杳无音信,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一封信都没寄回。
哪怕是她想给楚懿写信,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寄。
莲葵走进屋内,给容今瑶复述邸报的内容:「大昭与漠北从前朝延续下来的拉锯战始终未能分出胜负,从刀光剑影到无声厮杀,伴随着世代更迭。漠北人的马蹄踏遍广袤草原,弯刀劈开过风雪与荒漠,无论多少次战败,总能卷土重来!」
容今瑶心不在焉地评价:「写得甚为古板,哪有夸耀敌人的道理?」
「奴婢觉得公主说得在理。」莲葵顿了顿,继续念道:「之前楚小将军连连大捷,尚且能有恃无恐。可漠北鹰狮的实力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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