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茉莉“咯咯咯”地笑起来,举起双手摸了摸自己那因枕在枕头上而乱糟糟的头发:“别老推己及人。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们一样,蒙在鼓里。”
“你好像知道得不少啊。”
“起码我知道,环州已经陷落。”宋茉莉抬起头,扯了扯眼眉,看着柏韵莲的眼神,写满了得意,“你信不信,单凭这条,我就能从门外那些记者手中,拿到十万?”
柏韵莲觉得心口就像压了一块石头一般,宋茉莉让她很是疲倦:反击,还是不反击?反击,柏韵莲不知道,宋茉莉究竟还知道什么,不反击,便是默认,宋茉莉及其背后势力的成功。柏韵莲越发觉得贾先生作了一个愚蠢无比的决定。
止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柏韵莲将拷在左腕上的箱子提到桌面,“哐当”地解开手铐,将箱子平放在桌面上。
宋茉莉那双犀利的眼睛中第一次露出希冀的光,但很快这希冀便被她一贯的高冷所取缔。
“你们那,也有不少规矩吧?”柏韵莲将钥匙轻轻地拍在箱子顶上,随后移开双手,背脊也倚靠在椅背上。
“当然,我们,跟你们。”宋茉莉悄悄挺直了腰板,收拢起眼神,刺向柏韵莲的眼眸正中的那一点,“天壤之别。”
“那就好,我们也有我们的程序。”柏韵莲被她看得很不自在,下意识移开了脑袋,“说说吧,为什么你要喝这种血?”
“它是神的馈赠,是能治愈百病的圣水。”宋茉莉话锋一转,黑曜石般的眼眸敷上了一层冰霜,“不过,它只对虔诚的信徒有效。”
“这虔诚,该如何定义呢?”
“你就不怕,你的上司以协助我们宣传的名义,将你扔到夹里渠?让你跟风沙过一辈子?”宋茉莉眨眨眼睛,笑容阴险如蛇蝎。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柏韵莲试着汇聚起最后的精力,与宋茉莉对抗,“别推己,及人。”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柏韵莲抬起了眼睛,无精打采地眼眸中,勉强泛起一丝得意。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说,前半句。”宋茉莉面露可怜之色,“来吧,给你上堂课。”
“君子坦荡荡。谁是君子?坦荡荡?谁能一生坦荡?”宋茉莉笑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配上她那不染一丝杂色的雪白牙齿,显得甚是迷人,“小人长戚戚。谁是小人?长戚戚,哼,好一个长戚戚。”后两个字,她拖得很长,声音也很重。
“唉,你啊。不要总想着胜过我。”宋茉莉莞尔一笑,“知道我本科学什么的吗?”
“汉语言文学。”柏韵莲的声音开始颤抖,不知是高烧引起的剧痛所致,还是她那怦怦直跳的心脏所导。
“我们的文化,博大精深。”宋茉莉那贱贱的笑容惹得柏韵莲很想抽她一巴掌。
“圣水之所以是圣水,是因为对渴望长寿的人,它能带来长寿,对渴望宁静的人,它能带来宁静。它的作用因人而异,它鼓励人们发掘自己的本心,做一个真正的自己,而无需再受这写满了‘吃人’二字的世俗所束缚。”
“你是应天大学的高材生,为什么也会相信这种欺世之辞?”
“你的信仰,有人见过它实现吗?”宋茉莉反唇相讥道。
口罩下,柏韵莲几乎咬穿了自己的嘴唇,这才止住所有辩驳之词的溢出,她深吸了一口气,呼出后,竟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但这笑容太乏力、且又被层层遮挡,难以被旁人察觉。
“给,看看你梦想中的地方。”柏韵莲将档案袋中的那沓照片也取了出来,那是他们从环州拍回来的照片,主角多是感染者的遗体,也有活的,全都凶恶渗人。
将照片交给宋茉莉前,柏韵莲先将它们贴在单面玻璃上,这是龙德彰特意嘱咐的。
“累不累啊?为了节目效果,委屈自己这么久?”接过柏韵莲递给她的照片前,宋茉莉用关怀地语气问道。
“要是你能迷途知返,没什么。”
“哼,迷途知返?别老自我感动,这对认清事实没好处。”宋茉莉逐张逐张照片看了遍,眉头虽皱紧了两次,但都没如柏韵莲所愿那般露出震惊之色。
“辞藻能引动你的情绪,达到别人想达到的效果。”宋茉莉用的口吻,甚是关怀,“但这,对你何益?”
“这,是你们的乌托邦吗?”
“照片,是你们拿出来的。同时,你们阻止了所有人进出环州。”
柏韵莲不说话了,她已经不想再跟宋茉莉争了,她真的累了。“哐”锁着药箱的小锁应声而开,这只箱子中除了固定试管的试管架外,还装着一只小盒子。
“一、二、三……”柏韵莲像荷官一样,将小盒子中的硬纸逐张逐张放到宋茉莉面前的那张折叠式就餐桌上,“九、十、十一。”十一张冰冷的纸,十一个不同的人。他们,都曾是一个故事的主角。宋茉莉饶有兴致地看着,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一闪一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