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众人心里也都有过这样的疑惑,可也从来没见谁这样大大咧咧说出来,安嫔脑子是坏掉了吗?
云秀站在云佩背后简直听得心惊肉跳。她最开始的时候也怀疑过皇后的病情,毕竟实在太过蹊跷,要按照云佩说的,她是因为夹在背后的家族和康熙之间抑郁成疾,那从进宫那一刻起,只怕她人就抑郁了,怎么会等到当上皇后以后呢?
可按照宫中的传言,孝昭皇后康熙十五年的时候还颇为健康,时常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宫中行走培养感情,就在她去世以后,太皇太后还想要亲自去往坤宁宫祭奠,可见祖孙俩关系好。
斯人已逝,本不该再提及,太皇太后也才收拾好了心情,谁也不知道安嫔为了什么,忽然就问起来这个。
云秀看向另一边的如意。她今儿也跟着云秀她们出来了,这会儿听见安嫔的话,也跟着诧异的抬起了头,等撞上云秀的目光,她轻微摇了摇头。
云秀提起的心就略微放下了。如意曾经是孝昭皇后的贴身侍女,对孝昭皇后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她既然摇头,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主要是安嫔今天的话这样一说出来,倒好像是佟贵妃在其中作梗一样。毕竟皇后一死,得利最大的就是她了。
佟贵妃自然也明白:“安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质疑本宫?”
安嫔不卑不亢,她的家世让她很有底气:“臣妾不敢,只是觉得疑惑罢了。”
可真要说她不敢,偏偏她又一副好奇的样子,看着倒有点破釜沉舟、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气氛一时之间僵持住了。
太皇太后本来不管这些事的,但是这事儿涉及国体,毕竟是一国之母,如果真有人对她的死因觉得奇怪的话,一旦不查清楚,恐怕不超过一天流言蜚语就会传遍后宫,然后前朝也就知道了,实在后患无穷。
她沉思了一下,说:“去请皇帝过来。”
没一会儿康熙就来了,刚刚一脸好奇的嫔妃们把自己的表情都收了起来:“皇上吉祥。”
康熙摆摆手。来的路上他已经听人说起究竟是何事,这会儿也不多话,叫出安嫔:“朕亲眼看着皇后入殓,当时并无不妥,宫中也并没有任何的流言,如果有疑问,你当时怎么不说?”
他这话问的就很有意思了。如果他上来就是问安嫔为什么会这样说,那么代表着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知道皇后的死到底有没有疑问,可他如今问的是,为什么皇后刚死的时候,安嫔竟然没有提出疑问,反倒是如今已经一个月后,皇后都过了五七了,她才提出此事。
云佩低着头,在心里头揣测着他的想法。其余人心里都觉得,或许是因为佟贵妃是他的表妹,他有心想护着,所以诘问安嫔,可云佩下意识觉得不是。
安嫔把刚刚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康熙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你的意思,是因为朕叫她做了皇后,她才因此而死?”
云佩忽然抬头看他,想起他前些日子和她解释,他心里头也怜悯皇后,只是因为满洲势力,所以不得不防备着皇后。如今他又是这样冷漠的表情提起孝昭皇后,让她不得不感到疑惑,他的真心到底是什么呢?
安嫔跪在地上说不敢:“臣妾从小和钮祜禄皇后认识,知道她不是那种心思狭隘之人,怎么会心情郁郁而亡?臣妾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公道。”
“公道?”康熙唇齿间咀嚼着这个词语,忽然一笑,“那朕就叫你听一听,究竟公不公道,梁九功,去传太医院院正,叫他带着皇后的脉案过来。”
他觉得有几分可笑,皇后生前的脉案他都一一过目过,并没有一处不对劲,安嫔如今信誓旦旦的模样,倒好像是握住了谁的把柄一样。
在太医院院正过来之前,他说:“你可以先交代一下,究竟是为什么会让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竟然觉得是有人谋害皇后,如若拿不出一丝一毫的证据,你就是欺君之罪。”
安嫔一窒,但很快就坚定了心中所想:“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同喜曾经找到臣妾,说起过,娘娘吐血那一天,臣妾们都在外头等着,只有佟贵妃一人进了内室,当时室内只有皇后和贵妃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后来皇后娘娘的病情就越发严重了。”
云秀也慢慢地想到了那一天,那天姐姐查出来有孕,早早的回到了承乾宫,后来忽然听说皇后吐了血,才匆匆忙忙的赶去坤宁宫,那时候她们去找过佟贵妃,可那会儿佟贵妃并不在承乾宫里,姐姐怕耽误了时辰,只好自己去了坤宁宫,到了的时候才听说佟贵妃已经在里头了。
那会儿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按照安嫔的说法,好像确实有一点奇怪——云佩查出来有孕,康熙和佟贵妃还一块儿过来看过她,然后佟贵妃就回了自己的主殿,当时她的说法是操持了一天的宫务有些累,想要回去睡一会儿。
没过多久,康熙也走了。再然后就是到了傍晚的时候,她们得知皇后吐血,按理说,同住在承乾宫,她们得到消息的速度是一模一样的,怎么佟贵妃早早地走了?那会儿云佩刚知道消息就准备出门了,都没有赶得上佟贵妃,佟贵妃也没有等她。
想到这里,连云佩脸上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康熙却不知道云秀心里转过了这么多的想法,他只记得自己那一天比所有人到的都晚,然后匆忙审问了朱广新就走了,根本没有留意过当时贵妃到底在不在殿内。
这会,他只能问佟贵妃:“淑敏,你说说是怎么回事。”他喊了她的闺名,想叫她放松下来,不必担心。
佟贵妃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任何的异样,只是说:“那天臣妾回了自己宫里,宫宴上头喝多了酒身体不大舒服,本想着睡一觉休息的,结果临时知道乌雅贵人怀了身孕,心里头高兴,又想着她到底年轻没经过事儿,于安胎一事上或许不太了解,又想起曾经家里有一个乳母,专精这一课,便派了人去宫外传话请乳母进宫照顾她。”
云秀眼皮子一跳。她怎么觉得现在什么事儿都能扯到她姐姐头上呢,宜嫔和妹妹争宠能提到姐姐,皇后派了太监打探皇帝的消息,气吐血了也能归咎到姐姐怀孕气到了她……如今又是这样,难不成这就是树大招风?
旁人也有这样觉得的,宜嫔就插了嘴:“哎哟,这怎么又有乌雅贵人的事儿呢?”
弄得好像云佩天天不干别的事情,就往是非里头钻了。
宜嫔偷偷地看向康熙,果然见他皱起了眉头,心里正一喜,就听他说:“云佩曾经和我说起过这件事情,那个姜嬷嬷既然不好,就不要再提了。”
云秀悄悄松了口气。她觉得姐姐真是未雨绸缪聪明的很,什么事儿都先主动交代了,后头才不会被问责。就像是姜嬷嬷那事,如果她不事先说明,到了这个时候,佟贵妃忽然提起,那皇帝难免会问起事情的经过。一问起来,其余的人肯定会掺和进这个话题里。
如果是一对一的话,云佩自觉能拿捏住康熙的八分心思,再差也能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可掺和进来的人要是变多了,每个人心里的想法她未必能弄得清楚,她们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她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也不分明,场面太过混乱,她会错失先机。
现在这样正好。
她无视了那些因为康熙替她说话而略显诧异的嫔妃们,一丝不动的坐在位置上。
没有乐子可瞧,所有人的目光就又回到了佟贵妃身上,她刚刚已经解释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早就在皇后的寝宫里,却还没有说,那一天她们两个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