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锦华几乎是仓皇而逃。
一路小跑回来,李嬷嬷快要扶不住她,刚踏进望春园的外门就立即高声唤人来帮忙。一群丫鬟婆子们匆忙跑来,一起奋力将夫人抱入内室,去了绣鞋脱了外衫再仔细护着她躺进了床榻里。
下人们面面相觑,盛家的大夫说夫人的身子已无大碍了,怎么今日又。。。。。
李嬷嬷坐在榻边直喘粗气,平复了几息后她挥手将一屋子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又吩咐丫鬟煮些安神茶上来。
安排好一切后,她用双手慈爱地抚着盛锦华的后背,眼里悲悯万分。
“小姐。。。。。。”李嬷嬷低声唤着,私下无人时,她依旧会这样称呼盛夫人,如同曾经在盛府里一样。
盛锦华的眼皮动了动,紧拧的细眉宽慰了些,无声的泪却钻出眼框,顺着脸颊滑落。
她唇角哆嗦,声音里痛苦万分:“她还是不肯放过我。。。。。。”
李嬷嬷心痛无比,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作为盛家嫡女,自小请了宫中的教养嬷嬷和女师悉心教导,品性和才华在当年贵女圈中是一等一的好,只可惜阴差阳错嫁给了江城大将军,从此日子便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这些年来她眼看着小姐在将军府里郁郁寡欢,日日以泪洗面,渐渐地身子也垮了,性子也变得阴沉。
而她做为小姐身边盛家陪嫁的第一人,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想到此处,她不禁老泪纵横,感慨万千。
“小姐,您别这样想,那二小姐从小就爱说胡话,老奴是一个字也不信的。”她轻轻拍着小姐,好像哄孩子一般,“您好好养身子,回头老奴再给您做您最喜欢吃的。。。。。。”
“不!”盛锦华尖叫着坐起身,打断了李嬷嬷的话。
她发钗掉了,发髻松了大半,垂下的发丝盖住一半面容,露出的那一半脸色苍白的可怖,一双眼睛通红,闪着绝望的幽光。
“她不会放过我的,永远不会放过我的。。。。。。”她摇摇头,竟如疯癫一般。李嬷嬷吓着了,赶紧继续安慰。
“小姐,您万万要想开些啊,别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事。。。。。。老奴,老奴明日再去大昭寺好好请上一尊韦陀菩萨供到屋里来。。。。。”
“没有用的!”盛锦华低声哽咽,又有几滴泪珠洒落床榻,李嬷嬷心疼地将她抱在怀中,“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
“嬷嬷你说,那年上元灯节,若我不去央求爹爹准我们出府看灯。。。。。。今日会不会不同啊!”盛锦华楠楠自语。
李嬷嬷心如刀绞,更加用力地搂住自家小姐,轻轻拍着她后背,抱着她温柔地摇摆。
这个问题的答案,无人知晓。
将军府,逍遥居。
吓走母亲后,江希月就要了热水,她想沐浴。
新春乍暖还寒,她身子本来就虚,今日里又是爬山,又是捉奸,还和顾九溟一同审了案。
好不容易捱到回府,又要面对盛夫人的挖苦和质问。
望着这一室水汽蒸腾,她陷入沉思,热水暖了她的身子,却暖不了她的心。
魍魉鬼魅是进不来这个小院的,盛夫人身上的鬼是她昨日夜宴时看见的。
那只鬼周身青紫,鬼气森然,鬼眼狞红,煞气很重,一看就是只陈年老鬼,它的人魂经年不散,附在盛夫人身上吸食她的阳气,以偿它的执妄之念。
她不明白这只鬼的由来,也不清楚原主的母亲对自己的恶意究竟从何而来。
这将军府乍一看似乎人员简单,规矩森然,权责分明,一旦深入才发现四处皆是迷雾重重。
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对自己说。
沐浴过后,才恢复了几分气力,她换上干净的小衣回到内室,才惊讶地发觉喜宝和竹影已经将铺盖搬到了她的卧房里,两人把被褥并排铺在了地上,紧挨着她的床榻。
“你们。。。。。。”她微微触动。
“小姐,今夜我们陪着你睡。”喜宝喜滋滋道。这府里坏人太多,她得保护好小姐。
竹影已经钻进被窝里,声音闷闷地:“哼,什么破将军府,一堆怪物。我睡了,别和我说话。”
喜宝和江希月无声对视了一眼,眼睛都弯成了新月。
竹影终于又说话了,很好,她从打击里走出来了。
喜宝示意江希月上榻,她钻进去,发现被窝里塞了个汤婆子,捂得她身子暖暖的。喜宝见她躺好了,对着烛火用力吹了口气。
夜色黑沉幽暗,室内一片安宁,寒风拍打着轩窗,竹影和喜宝均匀的呼吸声从耳畔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