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蒸林檎◎
入冬之后，离过年愈发近了。
和光楼开始售卖各种锅子，一进大堂，便逢热气铺面，温暖似春。
同时依照惯例，还要准备特色的年礼，点心匣子、熏肉辣味、什锦糖果……
近几年和光楼年礼包装上的图样都是秦曦来绘的，以每年的生肖为主题，今年轮到羊年，秦曦信手涂抹，纸上多了几只圆滚滚的小羊羔。
这不是正式的画稿，任他随意发挥，画完羊羔，又在旁边添了一匹骏马，鬃毛烈烈，四蹄踏雪，偏生叼了一朵花，正欲放到其中一只小羊羔的头顶。
就像是午未交替，正移交新正的权柄。
分明是不伦不类的搭配，秦曦却一边画一边傻乐，提笔蘸了一丁点胭脂色，晕染成山花的花瓣，苒苒惹人醉。
正打算再花些落英缤纷的点缀，刚提起笔就有人进来报信。
“少东家，尚将军来了。”
自从齐襄借来这个身份，隔三差五便出入和光楼，不比第一次还要摆个席请客应酬，后来就单纯是过来吃饭而已。
有时是午食，有时是晚食，着常服便装，来去匆匆，最大限度降低了被认出来的可能性。
相比于初次在此相遇的惊讶，现在对于他的光临，秦曦的态度已化为熟稔，并全然将亲自为“尚将军”下厨，当成了报恩的途径之一。
谁让恩公一来不要谢礼，二来吃的每一顿饭不仅不让免单，还要多给至少二成的赏钱。
今日，齐襄照例没有点菜，把决定权尽数交到秦曦手里。
秦曦喜闻乐见，当即放下画笔，去了后厨，挽袖系围裙，洗手作羹汤。
肠胃不好的人，应当以清淡为主，避开大荤油腥。
加之秦曦清楚，每当对方中午来时，往往时间紧迫，期望快些用完饭，下午还有事忙。
要说什么样的快手菜清淡又好吃，就不得不提蒸菜了。
蒸菜多咸淡适宜，汤汁丰富适口，最要紧的是只要准备好食材放入碗中，上了笼屉后即可一锅全出。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他从塞满脑袋的菜谱里拎出几个，眨眼的工夫就凑齐了一张三荤两素的小小菜单。
取剁好的猪肉糜，调味后磕入一个鸡蛋抓匀，制成肉饼，转入碗中后中间用勺子挖出一个洞，再磕入一个完整的鸡蛋，此乃肉饼蒸蛋。
肋排斩成小块，裹生粉腌制，盘底铺泡发好的大片笋干，垫姜片去腥，将排骨摆在其上，此乃玉兰片蒸排骨。
鸡腿去骨拆肉切丁，混合丝瓜条装盘，浇上和光楼特制的蒸菜汁，此乃丝瓜蒸滑鸡。
纯素的则有两道，都是三道肉菜进了笼屉后才开始做的，分别是茼蒿小豆腐，与蚝汁菜心烩菌菇。
茼蒿小豆腐是秦曦自己琢磨出的一道拿手菜，自列上和光楼的菜单后便备受好评。
这道菜是将茼蒿剁成碎末，配合豆腐碎在添了牛乳的汤底中。
茼蒿特有的清爽与豆腐的豆香融合，舀一勺连着汤拌米饭，秦曦自己就能吃半锅。
放在以往，冬日里哪里能轻易吃到茼蒿，多亏了庄子里那连成一大片的暖房，直接拉低了和光楼在秋冬食用各类鲜菜的本钱，让盛京百姓不用很麻烦很贵，就能在隆冬里见到翠绿嫩生的菜叶子。
这在以往，可是皇宫里才会有的待遇。
五道菜配着米饭送去雅间，盘中不见浓郁酱色，仍诱得人迫不及待下箸品尝。
这几道菜的共同点是看起来格外原汁原味，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
肉饼蒸蛋里的肉饼多汁而易入口，小排骨一块不比拇指肚大多少，在口中转一圈就剔了肉，入味极了，丝瓜滑鸡无愧其名，鸡肉滑嫩无骨，和丝瓜同品，仿佛“呲溜”一下就能掉进肚子里。
两道素菜也不差什么，青菜、豆腐、菌菇，过去都是齐襄从小就不爱吃的东西，嫌弃没味道，不如吃肉来得香，现在口味变了，觉出这些东西的好来。
阿远的脸蛋被室温烘得红扑扑，看齐襄好好吃饭时的表情，与留在兰昌城没跟过来的齐襄的乳娘嬷嬷如出一辙，慈祥得要命。
回去以后，怕是又能写一沓厚厚的信。
这日直到结账都没见到秦曦，问了伙计，说是西楼那边有食客起了争执，大掌柜的不在，少东家去处理了。
出了大门，下了台阶，齐襄恍觉，好像每隔几日来这里吃一顿饭，与那笑眼盈盈的小哥儿说两句话，已成了自己的习惯。
失落埋在心头，轻飘飘的，不过一片浮羽，亦或一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