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潜令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此地无人,这一片的宫人都被调开了,安心,没人会撞见我们。”
他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又问:“雨溪,在东宫过得如何?比起我燕王府的日子,哪边更舒坦?”
“请殿下于东宫不要直呼奴婢的本名,此外,殿下为何会出现在东宫?”余熙不答。
尚潜令听着余熙颇有戾气的顶撞话,不怒反笑,语气更为轻佻:“荀雨溪,莫非比起雨溪,你更喜欢本王为你起的‘余熙’?”
他得寸进尺,直念出了余熙被抄家前的名姓。言罢,又握起她的手,轻声道:“雨溪,你的手一到冬日便冰凉得厉害。”
尚潜令那双宽大温暖的手掌将余熙的双手牢牢包裹,温热透过皮肤渡来:“怎的又长冻疮了?”
余熙不答。
他目光又落在她手中的瓷瓶之上,问道:“是谁给你的?”
余熙几番想抽手,奈何尚潜令和自小被困在儒经中的尚说不同,他是在马背上刀枪中长大的,根本挣脱不开。
挣脱无果,她只得冷声质问:“殿下您还未答,如何会在东宫?”
尚潜令见余熙不仅不回答自己,反而反问了起来。索性直接从余熙手里夺出手疮膏,倒了些在自己掌心,抓着她的手腕为她涂抹起来:“是太子给你的吧,这梅花是他自己画的,丑得很。”
“燕王殿下。”余熙笑了笑,“您不尊重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尚潜令见余熙要不高兴了,“我此番前来是来找太子‘下棋’的。”
他脸色骤变,凑至余熙耳畔低声道:“李青方才跟本王密报,太子召你,我不放心,怕你有什么闪失,便找了个下棋的由头来了东宫。”
李青是李内侍的名字。
余熙望着尚潜令的眼睛:“殿下,尚说并没有拿我是问,我实在不懂他的心思。他并无杀意。”
尚潜令笑了:“这你得谢过九泉之下的刘喜,他不愧是我养的一条好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余熙纵然还对刘喜出卖她的事心存芥蒂,但听着尚潜令漫不经心地将其贬损成“好狗”,心中不禁泛酸发寒:“刘喜的家人,殿下打算如何安置?”
没想到尚潜令却轻描淡写地道:“一条狗死了便死了,难不成本王还要为他立碑,又给他全家老小养老送终?我何时如此清闲了?”
说这话时,他还温柔地望着余熙。
“刘喜对殿下忠心耿耿,殿下何故如此贬损?”
面对眼前这名救命恩人,余熙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
深宫之中,砖瓦无一不曾染血,久而久之,早已沁入了寒凉骨髓的冷酷。
尚潜令抬手去摸余熙的脸:“雨溪,你又何必顾及下人尊严?”
秋风恰时于耳侧呼啸而过,余熙抬手截住了尚潜令的手:
“殿下,奴婢也是下人。”
“雨溪,你是不一样的。”尚潜令无奈地收回手,轻叹一声。
“殿下厚爱。”余熙答道,“但奴婢贱命一条,实在担不起如此恩惠。奴婢此生所愿,唯有复仇。”
除此之外,再无他念。
“罢了,本王最是喜欢你这性子。”
尚潜令笑着。
突而又神色微动,低声道:“鸿胪寺来报,突厥使臣即将入京,父皇近日龙体抱恙,或许会命尚说监国,代为接待。”他顿了顿,“我朝刚与突厥停战不久。”
言罢,尚潜令缓步前行,背影逐渐远去,低声丢下一句:“本王要去找太子下棋了。”
余熙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心中微微一动,暗想自己适才在书房,或许是应该向尚说讨个差事。